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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飞扬
白玉堂前春解舞，东风卷得均匀。蜂团蝶阵乱纷纷，几曾随逝水，岂必委芳尘。 万缕千丝终不改，任它随聚随分。韶华休笑本无根，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曹雪芹《咏柳絮》
01
正月十六，新年伊始，南国，初春天气，草长莺飞，东风和煦，艳阳高照。
江浩站在公司外面华联村委的街道中心公园，望着这一片曾经很是熟悉的一草一木，心底的郁闷与眼前的阳光灿烂成为鲜明的反差，而且似乎带了点讽刺的味道。公园里来来往往的游人悠闲自在，个个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在江浩看来，这份闲情，这些美好从这一刻起似乎都已成为一种奢侈，成为了过去的记忆。
“今年公司订单太少，经上级高层商议，每个部门缩减30%的富余人员，你暂时不用上班了，明天来公司人事部找下陈经理谈一下关于离职的事情吧。”手机里，一条老大的微信冷冰冰地躺在那里，信息里的每一个字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黑色精灵，看着江浩挤眉弄眼不怀好意地哈哈大笑。
看着信息，江浩的心好像沉入了冰底，浑身都是冰凉冰凉的，外面阳光灿烂也抵挡不了那种冰冷。他心里也明白，这已经是不变的定局。因诸多原因，公司订单一年不如一年，前两年就陆陆续续地走了好几批人了，减员的事也算早就有通知，可能每个人迟早都要面对。话虽如此，可真正到了这一天，江浩心里面还希望这是个梦境，梦醒了一切如旧，他依旧可以开开心心地去上班，每个月安安稳稳地拿着那可观的收入度日。
减员，减员，减员！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虽说公司有一笔赔偿金，可那又会有多少？以后没有了工作，家里的小孩、老人怎么过日子？自己又该何去何从？转头望了一眼公司那熟悉的红黄相间的围墙，江浩觉得突然变得有点陌生，仰天长叹一声，颓然地躺在草地上，望着那蓝蓝的高空。高空上，白云悠悠，碧蓝清澈，一只单飞的鸟儿从白云下轻轻滑过，而一滴泪，也从江浩的眼角轻轻流下。
02
深圳捷德服装有限公司在华联村这一带是最大的一家企业，占地面积三十多万平方米，职员三万多人，几年来也带动了周边附近几个村落的经济发展，为附近居民生活的小康建设做出了很大的贡献，被称为华联的“富士康”。
江浩是2006年来到华联进入捷德的，十几年过去，从开始的一个小伙子干成现在的中年男人，按照同事的说法，他的全部青春都奉献给了捷德。也是没办法，当初刚出来时，学历不高的他能找到一分稳定且不错的工作很是不易，基本上他也把捷德当成了自己的最终归宿，想着能安安稳稳地在这里做下去，平平淡淡地把一家人的生活过好就不错了，大富大贵是别人的生活，他一个普通老百姓不敢有太多奢望。
其实，刚开始几年江浩在公司的发展还挺不错的，虽然他的学历不高，但为人老实，勤奋，对工作也认真负责，还有一支不错的文笔，在公司曾获得了“才子”的称号，也深得上面老大的喜欢，他也曾一度以为，自己可以有个美好的明天。
只是好景不长，到了2015年公司人员制度的调整，他们部门进驻了几个香港大佬，之前的那个老大权职也被架空，不多久便另谋出路离开了捷德。
对于职场上高层领导的权利之争江浩无缘参与，他每天也还是按步就班地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但老大的离去对他的前景还是带来了不少影响，至少，现在的几个香港老大就不会像之前的老大那么器重他，他们更看重那个跟自己同级别英语好的同事，自然的，后面那个同事也顺理成章地平步青云，超越了江浩成为了他的直属上司。
对于这些职场之争，江浩不太擅长，也不善于与人争什么，对于那个公司传言说那个同事有认香港大佬做干爹什么的也没有太多关注，只是依旧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每天正常上班下班，偶尔写写自己的小文字。
一晃几年过去，后面又经过几次人事调整，那个同事正式成为了部门负责人。或许因为级别不一样了，之前的关系一下子淡漠了很多，江浩也是那种不太善于处理上下级关系的人，而且因工作中的一些意见分歧，两人还有几次闹得比较不愉快，这两年，两人基本上没有了太多的交流。
这些倒没什么，为了生活，江浩也只有做着委屈与忍让，可是从去年开始，又听闻那个老大想把他表弟从别的部门调过来的传闻时，看着老大在工作中对他越来越挑剔，江浩心里隐隐觉得有种不安，但他也毫无办法。再加上这几年公司订单受影响，关于裁员的消息风声鹤唳，让他觉得一时的压力好大，如果不是为了家庭，他都有点想辞工走人的想法。
只是现在都不用他辞工，老大主动为他做了选择，看来之前的传闻应该是真的。
躺在草地上，江浩对这几年的一点一滴做了些回顾，心情低落，异常沉闷。
“昨天所有的荣誉已变成遥远的回忆，勤勤苦苦已走过半生，今夜重又走进风雨……”电话响了，江浩拿出一看是老婆来电，连忙整理了一下情绪，收拾好心情，按下接听键。
“今天儿子感冒发烧了，等下要带他去医院，你打点钱给我吧，我手机里没钱了。”电话里，老婆满是急切。
因为家庭条件不好，江浩结婚较晚，而且那年结婚跟建房子两件事一起办了，不但花完了他所有的积蓄还欠了不少债，后面这几年把债还清了才要了小孩，也算是中年得子了。
“好的，我在上班，有点忙，你先带他去医院嘛，我马上打给你。”他背过身，用衣服遮住手机，以免外面的风吹进听筒。
“哦，哦，好的，快点哈，我先去叫车了。”老婆在电话里略微沉默了一会，没多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挂掉的声音，江浩无力的把手机放进口袋，望着那高高的天上飘飞的云彩出神。
明天，要去找陈经理谈谈了，他再狼狈再不相信事也成定局。或许，明天以后又是一个新的起点吧！
03
跟江浩面谈的陈经理是个中年女人，短短的头发，一身职业装，脸上洋溢着一种自信的笑容，说话时配合着的手势凸显出她的精明强干。往她面前一坐，江浩明显感到自己的气场不足，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包围着自己，想了一夜的谈判词句在这一瞬间也不知道跑去了哪个爪哇国。
“这次公司也是没有办法，其实公司也希望能把大家都留下来，不希望走到这一步，只是大环境这样，公司能走到今天也实属不容易，这个我们大家也都明白，也希望大家能理解。或许，我们每个人都有可能会面临这一天的，迟早的事，是吧？”
不愧是人力资源部负责培训与员工关系处理事务资深的人事经理，一开口几句话就把江浩说得无话可讲，只能勉强笑笑，附和着说明白，理解。
“我还是先给你看看我们的离职协议吧，你先了解一下，如果觉得没什么问题直接签字就可以了，如果有什么要申诉的，也可以讲讲，不过今年公司对离职员工的补偿都是按劳动法来的，应该不存在什么大的争议。”
江浩对着电脑看过去，所列出来的条条似乎比之前的都要好了，基本上也都是跟回劳动法，所做的赔偿也基本到位，一时间心底略微放心了点。
“你还有什么意见没？”看完后，陈经理问他道。
“公司对我们这些老员工没有其他的一些补贴吗？想我们在厂里兢兢业业地工作了十几年，基本上把所有的青春都奉献给了公司，现在一旦离开什么都没有了，以后怎么过日子呢？”江浩鼓起勇气说出了这一段话，一时间自己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这个啊？你说的是人道主义赔偿吧？我这里还真的没有。”陈经理笑了笑，道，“因为这次公司是按规定百分百给你们做的补偿，所以就没有额外的人道主义补助了。”停了一会，她又笑笑，很是温和地说:“说到工作怎么样，大家都是老员工了，你自己也可以想想一下离职的原因，有些时候也不是我们自己说工作做得好就是好的。”
果真是这样！江浩心底一阵发凉，有一千头“草泥马”奔跑而过。
“我……，我先看看吧，回去想想，如果有什么问题再找你谈吧。”陈经理话说到这份上，江浩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想还是回去整理后再发信息吧。写，是他的长项，有些说不出来的话通过文字表达或许会来得妥当一些。
“可以的，你可以回去先考虑一下，考虑好了随时随刻都可以过来办理。”停了一会，陈经理又说“其实，现在趁这个机会离开公司还可以给点补偿，以后我们还不知是啥政策。有得必有失，有结束必定有开始，或许，现在离开也是一个契机，也是一个新的起点，从这里出去后会有一份更好的工作适合你。”
“好的，谢谢。”江浩道了谢，又把那些补偿项目拍了照留底，站起身离开了人事部。他必须回去好好梳理一下思路，能争取的还是尽量争取一些吧，毕竟，以后的日子会艰难多了。
看着江浩离去的身影，陈经理心里也涌出几分感慨:这个江浩人挺老实勤快，文笔也不错，只是不太擅长职场上的人际关系交流，性情也有点柔弱，工作中少了点强势，中年人的压力啊，真的都不容易，愿你以后一切安好吧。
04
江浩不知道怎么回到租房的。
关上房门，他觉得浑身的力气都用尽了，在外面努力装出来的淡定在没人的这一刻也彻底瓦解。他只想好好地躺着，幻想着明天天亮又是新的一天，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工作！工作！公司赔的钱倒是小事，该给你的都会给你，他不用太多的担心，现在要命的是工作的问题。
喝口水，又打了个电话给老婆，听到儿子发烧今天好多了，他也安心了点，遂强打起精神下了租房去外面附近工业区四处转转，没了工作，他心里也没了底，也少了种踏实的安全感。家里这里也要钱，那里也要钱，老婆一直想开个自己的餐馆，可一来没有启动资金，二来现在儿子还小没人照顾，所有的计划一时间也实现不了，一家人的生活用度加上那些人情南北就只能靠他的一点工资维持，所以他至少在这两年内还是需要一份工作来维持生活。
一家一家公司看过去，岗位很多，可没有一种是他所知道的，多数是电子五金行业。这十几年呆在捷德，基本上也与外面脱节了，隔行如隔山，重新再出来找事跟一个没有经验的新人差不多，而且自己的年龄也是致命打击。问了几家厂一听说他人过中年都拒绝了，很是惋惜地说，对不起，你超龄了，我们只招35岁以下的，你可以去其它公司看看。
江浩实在是无语，不管他看上去还是挺显年轻，可身份证年龄摆在那里，你无法解说。
一连三天，江浩都在工业区里像一个无业游民到处游荡着，陈经理也没有打电话过来催他，可能都在为后面的洽谈找一点过渡空间吧。
第四天上午，江浩在经过村口信乐百货门口时看到超市旁边的小公园里有一个现场招聘会。小广场上用绳子围成一个圈，上面挂着各家公司的招聘信息，一大堆年轻与不年轻忙着找工作的人群在仔细浏览着招聘内容。
江浩也走进里面，一家一家招聘信息看过去。
跳过了几家公司信息，在里面的角落里有一则圆日服装厂招仓管的应聘消息闯入他眼帘，这不是自己曾经做过的老本行吗？也是做服装的，行业也对口，重要的是，人家对年龄没有啥特别要求。一时间，他有点激动地连忙上前去询问。
“你好，请问你们公司还在招仓管吗？我之前也是做服装行业的，在捷德公司做了十几年了，对服装行业还是比较有经验。”捷德在附近还是比较有名气的大公司，他也只能再次消耗一下公司的名气。
“你在捷德做了十几年？那挺好啊！”两个负责招聘的大叔笑道，可能都是中年人的原因就多了一点点亲近，问了些他以前的工作情况，简单地讲了些招聘条件，最后说，“你有意向的话下午三点来我们公司找部门老大面试吧！”
“好的。”一时间，江浩欣喜万分，被裁员的郁闷转眼被眼前新工作的兴奋所代替。如果这家公司应聘好了，再加上以前公司的补贴，那他一点都不着急了，看来真的是天无绝人之路！
下午三点，按照招聘地址，江浩顺利地找到了那家公司。公司不大，只有一两百人，在工业区里只有一层楼房，跟之前的捷德公司相比要多小有多小了，所做产品跟捷德也差不多，都是时装之类的。只是因公司小，仓管跟检验都是合在了一起，分工没那么明细，江浩之前也是负责来料检验跟供应商打交道的，这一点倒符合他的专业。
面试官也是个中年男人，也懂得中年男人的沧桑吧，面试问得也挺详细，比如江浩之前的工作情况，工作职务，离职原因，家庭情况，几个孩子多大，父母年纪等等都挺详细地在应聘表上记录。
毕竟是从大公司里出来的，做了十几年的企业管理，又是对口的行业，应聘时江浩不觉间也多了几分自信，一问一答间把自己的专业看法也提了出来，虽然年龄偏大了些，但也显出了那份成熟与稳重。
面试还算顺利，半个小时过去，胖胖的面试主管对江浩极为满意，当场确定予以录用，只是薪资待遇还是比之前缩水了好多，不过现在对江浩来说都很满足了。只要有了份工作能养活家人，公司的赔偿金就可以存起来，过两年自己创业也好老婆开店也好都有了启动资金，一切似乎都还不错！
走出圆日公司，江浩长长舒了口气，又回过头望了一眼四周那些高高的厂房，向晚落日的余晖把厂房镶上了一道金边，阵阵清风吹起，还是略带了几许寒意。他裹紧衣服，几天来的烦闷被新工作的兴奋冲得无影无踪。
05
回到租房，已经是傍晚时分，在外面点了份快餐，吃完后走出店时已是华灯初上，夜色旖旎，春节刚过的南方小城也是车水马龙，热闹喧嚣。
有几个同事发信息过来问了江浩赔偿的情况，江浩也一一说了。临了，同事说，你去找找公司总经理马腾空吧，问他多要一点补偿，就是再补几千块钱的路费也可以啊！反正你现在都要走了，离开公司以后谁也不认识谁了，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该争取的利益还是要尽力去争取，毕竟你为捷德奉献了全部青春，公司给点补偿也是应该的。
江浩一时有点哑然，去找马总他确实没有那个想法，总觉得那些老总高高在上，不是他这个级别可以联系的，所以平常也没有留过什么微信或是电话，最后还是同事提醒道，“你个书呆子真傻呢，你不会在企业微信里面查啊？公司所有人员都在里面的，只要现在还没有被公司踢出群就可以查到，明天你也可以当面去找马总啊！以前走的同事都是在陈经理那里没有谈好后面又找到马总的，别担心，人家马总级别不一样，处理方式也不一样的。”
听着同事的话，江浩自嘲地笑笑，虽然现在已经找到了工作，心里没那么慌乱，对于要不要再找公司谈补偿也没有太多的想法了，不过同事的话又在他心里扔进去了一块石头，击起一圈圈波纹。是啊，自己都要离开了还管那么多面子干嘛呢？如果能多争取到一点补偿也还是不错的。
跟同事道了谢，刚想挂断电话，同事突然说，“你知道吗？今天你们老大去找了上面老总，说是想把他表弟调过来这边代替你的职务，不过被老总驳回来了。”
“我靠。”从不骂人的江浩听到这消息也不免爆了句粗口，“他也太着急了吧？我都还没签字走人呢，上面能答应吗？”
“是啊！职场上就是这样吧。”同事笑了笑，又说道，“听说后面也有其他部门的同事想走人，报上去后只能按底薪赔偿，你的是去年报上去的，全额赔偿，还是比较幸运的，后面我们走的话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政策了。”
“这样子？那我不是还要感谢我老大了？”江浩无限感慨地说了一句，突然有点滑稽感，心底里对老大的那种不满不禁少了几分，又瞎吹了几句就挂了电话，看着马路上来往的人群发了会呆。
回到租房，江浩把前两天跟陈经理谈的内容又捋了一下，遂在微信里编辑了几条补偿要求，就离职补贴，社保处理，未休完年假等问题进行了阐述，最后就自己在公司服务十几年以及现在家庭境情况，又从公司的文化理念与人文关怀出发等等写了一条补贴申请，字里行间也是文情并茂，高格调称扬公司的同时也透露出自己的想法。
写完后，江浩看着有点自嘲地笑了，想起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可现在自己却要为几两碎银写文找公司要钱，算不算有违文人的初心呢？
“算了算了，我不是文人，只是一个没有了工作的无业游民，那种清高的想法见鬼去吧，江浩啊江浩，别想那么多了，明天还要去跟公司洽谈呢，要到钱才是王道。”
编辑完后又检查了一遍看着没啥问题就找到马总的微信，发了出去，至于结果如何马总会不会看到或者有所回应他也不得而知，也不去想那么多了，尽人事，听天命吧！
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了，想着这几天的慌乱，狼狈与迷茫，现在一切都有了新的起点，一时间心底也彻底地放轻松下来，把自己扔进床上，沉沉睡去。
06
所有的一切似乎有了个新的转变，也顺利地朝一个良好的方向发展，没有太多的曲折，谈判也没有太多的争执。
第二天走进公司人事部时，陈经理就告诉他，在原来洽谈的补偿金额上公司另外给了五千的补贴。
“这是马总吩咐给的，想着你们为公司服务了这么多年，给点补偿也算一点心意吧。”陈经理还是那副温和亲切的笑容，“其实你做事也还是挺不错的，公司也都看在眼里，能争取给到的福利公司也会努力给到，大家也是同事一场嘛，就都好聚好散了，对吧？”
“哦，那谢谢马总了，也谢谢陈经理的关怀。”江浩连连道谢，看来昨晚发出去的微信还是起到效果了。
“不客气，要谢谢马总，我没有这个权力。”陈经理看着他脸上笑意融融，精神状态不同于上次，问道，“看你今天的神态很不错，是不是已经找到了新的工作了？”
“没有，哪有这么快啊，以后还不知道怎么弄呢？”江浩笑笑撒了个谎，在事情没有确定之前还是低调点吧，“只是这几天去外面转了一圈，对外面招工情况也了解了一下，心里没那么慌了。”
“没事的，凭你的能力再找份工作也很容易，我们出去后说不定要去扫大街呢。”陈经理开了句玩笑，让那种沉重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点。
江浩略有点尴尬地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接下来签协议的事情就很简单了。陈经理把离职补偿协议打印出来，又把离职单，补偿金单据都写好，江浩负责一行行看过去，如果没什么问题签字确认就好了。
“陈经理，这个住房公积金补贴没在里面吧？这一条是不是要删了？不然后面我去申诉公积金补贴时就违反了这份协议了。”看到第四条江浩提出了疑问，协议上写着的是两方签名盖章后离职人员就不得再提起上诉，否则就要扣除所有补偿并按20%的数额做出相反的赔偿，看着那些字，江浩心里冒出来丝丝凉意，处处都是坑啊！
“这个没关系的，你可以在旁边备注下没有包含公积金在内，你还是可以走正常流程去公积金管理中心提起申诉。”陈经理笑道，“以前的同事都是这样备注的。”
“哦哦，那就行吧！”江浩看完其他没什么问题，就做好备注后签字画押了，在按上手印的一瞬间，心里竟有点突突的。
签完协议，江浩舒了口气。
不知道咋的，在签完离职单的一瞬，江浩还是有点伤感，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还是有了点留念。十几年的青春就留在了这里，从今天开始就一切都结束了，结束了，明天，将是一个新的开始。
突然间，他想起了以前那位老大离开的场景，是不是也是这样的不舍？
走出公司，南国的初春风和日丽，树尖的嫩叶初吐新芽，护城河边杨柳依依，嫩绿的树叶在风中如烟似雾。
看着那随风飘扬的柳枝，他不禁想起了《红楼梦》里的柳絮词，掏出手机在微信里编辑了一条朋友圈:白玉堂前春解舞，东风卷得均匀。蜂团蝶阵乱纷纷，几曾随逝水，岂必委芳尘。
万缕千丝终不改，任他随聚随分。韶华休笑本无根，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是的，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明天会更好，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看着朋友圈里一条接一条的点赞信息，江浩长长呼了口气，空气中竟带着一股甜甜的味道，心里头唱起了歌: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