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农村年青人的心酸

                                 

文/沉年墨语

      城东建筑工地上，轰隆的机器声终于停了。阿强从脚手架上下来，走到角落里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后蹲下点燃一根烟，眯着眼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一边抽，一边想一件让他郁郁寡欢了半年的事。什么事儿能困扰他半年呢，不用想一定是终身大事。

      同在一块儿干活的阿浩也放下了电钻和板夹，圪蹴在旁边。阿强掏出从口袋里一根烟递给他，并用嘴配合着阿浩把烟燃。

      “你那事怎样了？”

      “什么怎样，就在那儿撂着。”

      “看你愁的那样，是不是姑娘家里又提啥要求了？”

      “没有。”

      阿强用力砸了一口，火立即燃得只剩下烟蒂，他扔掉烟蒂，站起来吐了长长的一口气说，“姑娘挺好的，是我的问题，我不能娶她。”

    “为什么？”阿浩像被一根刺扎了屁股般，蓦地跳了起来。心里不禁有些纳闷：阿强怎么这样？他们认识五年了，在一起干活也有些日子了，都是有啥说啥，何时变成像女人一样婆婆妈妈？

    “我的处境任何人都理解不了，跟你说了也没用。”阿强接起一杯凉水，咕嘟咕嘟下肚，然后又拿着电焊机攀上了脚手架。

      阿浩第一次听阿强说起一个叫小翠的姑娘是在去年夏天，那姑娘96年，小阿强4岁，扶风人。人不算漂亮，认识没多久俩人就彻夜长聊，第一次约会小翠对阿强甚至没有异性之间刚交往的那种本能的排斥，而是表现得落落大方、体贴入微。在一次喝醉酒后，阿强把小翠送回房间，该发生的事也发生了。根据阿强的描述，在后来的相处中他们争归争、吵归吵，几番分手几番复合，小翠和阿强总体上还是中意彼此的。

      阿强尽管没读过大学，性格活泼，说话风趣幽默，堪称工地上的段子手。可自从四月份开始，阿浩发现他很少笑了，话也讲得不多。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不得而知，也不方便过问的。偶尔打趣地问一句“你怎么不陪去陪女朋友了，她等得好着急呢！”阿强咧开嘴机械地笑笑，继续干活。

      对阿强的大致情况阿浩是了解的。他家在一个叫黄龙的偏远农村，父母是快四十的时候生的他，前面有个大他两岁的姐姐。他本来学习还不错，考一个陕西普通的本科没有一点问题，可念在家里供姐姐上学压力太大，索性高中一毕业就出社会闯荡了。做过保安、传菜员、业务员甚至物流中心的搬运工，后又来了工地，做了钢筋工和焊工。因为父母年迈，再加上身体不好，他时时惦记着家里，隔一段日子就回去一趟。

      终于有一天，阿强憋不住了，对阿浩说“我见过小翠父母了？”

    “怎样？”阿浩问。

    “她妈不说话，据她说是精神有点问题，她爸这人不简单。”

      “怎样不简单了？”

      “跟我说她从小怎样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女儿拉扯大，艰难着咧！他女子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娶的，至少能在省城买上一套房……希望女子女婿将来在扶风发展，每个礼拜回去也方便。”

    “这不是很正常嘛，第一次见面都不熟悉，后面你再慢慢说通他在西安买也是可以的嘛。”

    “他的意思是让我上门。这还不算，还让我想办法把他俩的工作解决了。”

    “他俩现在在做啥工作，为什么让你介绍？”

    “他俩都在酒店打扫卫生。”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阿强叹了口气说，“听两人的话外音，她父母不是我想象的那种通情达理的人，结婚后估计麻烦事儿一大堆。要是我真娶了小翠，我的父母咋办？日后要是有个啥事儿，我还能不能照顾得过来？！”

      “也是。不行的话，你就重新找吧。”

      “重新找？说得倒轻松，哪里有那么容易啊！我们俩的关系好不容易发展到这一步，再说小翠对我也挺不错。”

      阿浩这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也是从阿强这个阶段走过来的，但情况没有阿强这么复杂，啥都没有就把媳妇娶回来了。想想自己那能干而同情达理的老婆，阿浩心里顿时一暖，感觉自己捡了一个宝。

      如果一个月一天都不休息，阿强至少能拿到快七千的工资，和所有来干活的人观念不一样，他一点都不满足。他认为结婚前姑娘家提买房的事一点都没错，错在自己能力不够，挣不了大钱。

      经过无数个不眠之夜后，他五月份和小翠提出了分手，准备去山里干路桥的工作。对阿浩讲，自己有多么的需要钱，哪怕用命换也值了。

      有钱了压在心头的大石头就能解决，这是几年里阿强这个年青人经常挂在最边的话，也成了他活着唯一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