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乡下学堂
第十四章 乡下学堂
升完国旗后，同学们分几路纵队鱼贯而入不同的教室，尼莫跟着桂成走进了其中一间，他注意到门上的木牌子上写的是“二·五班”。尼莫有些糊涂：“二·五班”不应该是二年级五班的意思吗？可小爸爸分明已经是五年级了啊！如果是“五·二班”尚好理解，但小爸爸说这里面每个年级都只有一个班还凑不齐人呢，不应该有一个二班啊。
尼莫刚想张口问小爸爸，一位老大爷推门进来了。这位老大爷头发已经有些花白，手里攥着几根粉笔，腋下夹着一本书，径直走到黑板前面的讲桌前。尼莫注意到老大爷的裤腿挽着，上面有些星星点点的泥土，仿佛刚从田间耕作回来。
老大爷一进门，桂成赶紧站起来，大声喊：“同学们起立！”
一阵丁零当啷板凳移动的声音，所有的同学们都站起来：“老——师——好！”
“同学们好！请坐下！” 老大爷——不对，是老师——举起右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
同学们赶紧坐好，尼莫也挨着桂成坐下来。
坐的是长条木凳，没有靠背的那种，其实只是窄窄的一块长木板上安了四个腿。通常是坐两个人，不过一个人站起来之前一定要给另外一边的同学打招呼，否则贸然站起，他这一侧的凳子就会翘起，另外一边的同学保准摔个大屁蹲。
现在尼莫就坐在凳子的一边，桂成往里挤了挤坐到了中间，三个人坐一个凳子就安全多了。
课桌是长条木桌，横横竖竖摆了七八张。桌面是一块黑乎乎的木板，上面有各种孔洞和历任学生留下来的铅笔道、纵横交错的各种划痕和其他污渍，以致于单张纸铺在上面写字时笔尖肯定时常扎破纸面，非垫上一本书不可。
老师开始上课，尼莫才明白了“二·五” 班的缘故。原来这个教室里竟然有两个班级，分别是二年级和五年级！本来尼莫还奇怪为啥靠里的一排学生看起来那么小，明显就是小豆包嘛！
老师先给小豆包们留了个默写昨天学过的古诗的作业，然后过来给五年级的上课。讲了半堂课之后，又抄了半黑板算术题让大家在练习本上计算，然后走过去给二年级上语文课。
“为啥两个年级在一起啊？” 尼莫压低了声音问。
“老师不够呗！这叫复式班，我只有一年级是单独上的，从二年级开始就一直是复式班。” 桂成说。“刚开始是和高年级一起，后来我们到了高年级就和低年级一起。”
“原来如此。” 尼莫想。“平时我上课总觉得老师太啰嗦，那么简单的问题翻来覆去的讲，很无聊。如果我上的也是复式班的话，听听旁边的课也会很有意思吧。”
老师在给旁边上课，桂成开始写作业。他掏出一个铁皮文具盒，上面的油漆已经多处剥落，露出黑的底色或是红的铁锈。文具盒里只有两根铅笔、一根尺子和一块橡皮，其中的一根铅笔已经很短了，但是被套上了一个长长的钢笔帽，看起来像个不倒翁的手指娃娃。
尼莫不写作业，继续好奇的东张西望。
黑板是在前面墙上用水泥做出来的一大块高出墙壁两厘米的一个长方形，用墨汁涂成了黑色，方便白色的粉笔在上面写字。每隔一段时间，黑板的孔洞就会被粉笔屑塞满而变得灰白，那就意味着需要再次用墨汁涂黑一次。教室的后面也是一块小号的黑板，上面写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八个美术体大字。
最让尼莫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在教室的正中间赫然有一个炉子！炉子是用黄土泥黏合起来的红砖砌成，看起来方方正正，中间是空的，顶上是三四圈同心圆型的铸铁炉圈。课间的时候听桂成解释了才知道，每到冬天这个炉子就要安上烟囱启用，每个人都需要从家里背一筐柴禾，集中放到教室的后面堆着。每天早上会有一两个大一点的孩子提前到校给炉子生火，生火的过程也不是每次都顺利，常常是大家到校后发现满屋子都是浓烟，导致大家只能在门外的寒风中等着烟雾退去。不过炉子生好之后还是挺暖和的，课间休息大家会围着炉子烤火，也有的同学早上出门前装一把黄豆在口袋里，这时候拿出来放在炉圈上烤，不一会儿就能闻到一股焦香。烤好的豆子会在上面蹦跳，几个守在旁边手拿两根小棍的馋嘴男孩就会不约而同的去夹，豆子又小又圆经常夹了还会掉，然后就会引发二次哄抢，最终抢到的得意洋洋，故意把豆子嚼得嘎嘣脆。
上课又下课，一上午很快就到了最后一节课。就在尼莫发现自己找不出什么新鲜的东西、开始百无聊赖的时候，“铛铛铛”，门外传来了石头敲击铁轨的声音，上午放学啦！
尼莫和桂成又花了3分钟回到家。吃完午饭后，奶奶说让他们俩休息一会儿，可他俩怎么睡得着，找了个借口就又溜到了学校。
看来不想午睡的孩子很多嘛！操场已经有了好多个，而且还在陆续增加，到了的已经三个一群五个一堆各自运动起来；尼莫走来走去，饶有兴致的东看看、西看看。
有的蹲在地上玩儿一种叫“chua子儿”的游戏。一般“子儿”指的是石子儿，就是拿青色瓦片的碎块磨成圆圆的一般大小的五颗，抛来抓去的。高级一点的用羊拐，就是羊的关节上一块特殊形状的骨头，在一块石板抛起一个乒乓球，在乒乓球一次弹跳的间隙把5块羊拐依次摆成不同的姿势。有时候没有乒乓球，就用一个中药丸子的白色外包装小球代替，不过弹跳力显然有限，需要更快的手法和更娴熟的技巧才能完成。
有的在玩摔卡片。卡片有两种，一种是拿两张对折的纸叠成的，一面是平面，一面是十字交叉，游戏的过程就是拿自己的去砸别人的；如果能让对方的翻个身，那张就归自己了，对方只好不情愿的从兜子再掏出一个卡片扔在地上，当然赢者可以连击。还有一种是火柴皮，撕掉边缘只留正面有图案的一种，孩子们约定俗成不同的图案代表不同的金额，玩的时候每人各出一定金额，然后所有人的全都摞在一起，由金额最高的人先往地下摔，翻过身的归自己，没翻身的还可以用手在旁边猛击地面，试图用风再掀翻几个卡片，常常一场游戏下来个个手都红通通的。
几个女生在角落里跳飞机格，是用木棍在泥土上画的线；几个女生在玩丢沙包，地面上画出一个长方形区域，两个人分别在两段丢沙包，一个人在里面闪转腾挪避免被砸到；这个游戏还可以是地面上有很多圈的一个螺旋线，同样两侧有人丢沙包，另一个人的目的是跑进圆心的大本营，同时不能被沙包砸到。
靠近墙边有两个简易的水泥兵乓球台，旁边已经聚集了一大群孩子。两个在场选手各自手执一个从三合板上锯下来的简易乒乓球拍，你来我往大战了好几个回合。人群突然发出一阵欢呼，一个孩子遗憾的扔下球拍，另一个孩子立刻上前捡起。原来选手众多时间有限，大家采取的是一球制，输一个球就要下场，这也给很多非种子选手提供了爆冷战胜高手的机会，队伍中时不时的就会发出一阵惊呼或欢腾。
尼莫正想着怎么排队也上去战一拍，忽然人群一阵骚动，原来是男人的游戏开始了。
所谓男人的游戏就是“撞拐”，把一条腿抬起架到另一条腿的膝盖处，单腿蹦着寻找对手，寻到后就用抬起的膝盖去撞击对方，把对方撞倒或是散架即算胜利。一时间大部分男生都纷纷加入了战团，操场上烟尘滚滚人仰马翻，女生们纷纷躲避。尼莫和桂成也抬腿加入了战团，可惜桂成历来战绩一般，因为人瘦个矮，力气不足不说，遇到高个子的男生把腿一抬感觉自己只适合拿头去撞。不过尼莫倒是如鱼得水，个子高出大部分乡下的孩子，再加上这半年坚持跑步腿脚有劲儿，一时间所向披靡战无对手。不一会儿操场上还在单腿蹦的孩子就所剩无几了，尼莫还在满场追杀。
这一仗尼莫旗开得胜，桂成也跟着与有荣焉，只可惜“铛铛铛”几声钟响，下午课开始了，没能让尼莫完成一统江湖的愿望。
在陆陆续续往教室走的路上，尼莫还听到窃窃私语。
“那个大个子谁啊？太厉害了！”
“波棱盖倍儿硬！单腿蹦的也快！”
“是个新来的，听说是杨桂成的保镖……”
“哇塞，真是个当保镖的好材料……”
下午的后两节课是自习课，老师带走了同学们的一摞作业本回办公室了，剩下同学们继续未完成的其他作业。尼莫看着桂成一笔一划的写数学题，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说：“题目好简单，一看就会！你有不会的没有？可以问我。”
桂成说：“我也都会，确实很简单。”
尼莫说：“都会你还写那么认真？多无聊啊！”
桂成说：“尽管都会，但我也会认真的写；不但认真的写，写完我还会检查。会做不代表全能做对，我还得把马虎的地方找出来。我爸说过，越是简单的事儿，坚持做好越不容易。其实大家聪明程度没差多少，将来比别人强的往往就是那么一股认真劲儿和不服输的精神。”
尼莫正在琢磨桂成的话，突然教室的门被撞开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别的年级的孩子探头进来喊：“杨桂成，老师让你去办公室！” 说完就跑了。
“去办公室干啥？” 尼莫问。在他的意识里，通常都是犯了错才会被老师叫去办公室，严重的还会请家长。
”不知道，去了就知道了。“ 桂成站起来走出去。
这一去就是半节课。尼莫在凳子上扭来扭去等不到桂成回来，心里愈发着急，决定出去探听一番。
当尼莫悄悄走到办公室的门外时，依稀听到里面有一些嘈杂的声音。他歪过头，对准虚掩的门缝往里看，看到的场景令他大吃一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