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那边等我

01

迟文没了，在我面前没的。

我看着他大口的吐血，呆在那儿，连120都不知道打。

小伟听到动静后冲了出来，扶着迟文，冲着我喊“妈，快叫救护车”

我不记得是怎么到医院的，也不记得医生是怎么说的

我只记得小伟在旁边一直哭，我拉着迟文的手，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02

迟文走后的几天，我一直待在房间里，连饭都是小伟送到我手边的

这些天他一个人忙着办迟文的后事，眼看着脸都凹了进去。

却没有喊我帮忙

送迟文走的时候，所有人都去了，我只是在屋里站着，看着他们离开

直到丧乐响起来的时候，我眼前一黑，瘫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我当时五十二岁了，年纪大了，眼泪也干了，说是哭，倒不如说是号，边号边骂迟文走的那么急

03

我和迟文是大学时认识的

那时他黑黑瘦瘦的看着老实，笑起来憨憨的

读书也用功，就是嘴笨，和谁说话都是吞吞吐吐的

偏偏我总逗他，爱看他挠着脑袋，一脸不好意思的冲着我笑

毕业了我俩一起开了家书店

迟文老实能干，我又机灵，日子越来越好

后来我们有了小伟

迟文心疼我，又怕我和婆婆相处不好，就一个人照顾家里和书店生意

小伟去上大学后我俩相处的日子就多了起来

我不爱出门，精神也不好

他偏要拉着我晨练，让我陪着他去爬长城、游西湖，说是享受生活

我笑他不正经，爱学小年轻的酸话

他还是会像以前一样，挠着头冲着我笑

我本来以为我们会一起抱着孙子晨练、旅游

没想到他却走得这么急

04

小伟回来后看到我这个样子吓了一跳

边哭边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

我们娘儿俩一起从天亮哭到了天黑

05

小伟有了孩子以后便跟媳妇商量，等孩子大一点了就把孩子给我带

迟文走了的这些年，我一直不愿意出远门，每天只是从家里走到书店，再从书店到家

后来干脆在书店的后边儿收拾出来了一个干净的地方，在那儿住下，很少回家了

我知道小伟这是为我好，想着有个孩子陪着我，我也能快活些

我平时对小伟媳妇挺好，她也放心把孩子交给了我

小家伙每天奶声奶气的叫“奶奶”，总爱拉着我的手撒娇，让我带她出去玩

我关了店门，抱着她，往以前迟文总爱带我去晨练的广场走

发现那里修了个儿童乐园出来，从前我和迟文走了许多遍的鹅卵石路倒没了

小家伙看见儿童乐园里的旋转木马，吵着让我带她去玩

我抱着小家伙，坐在一匹“马”上，她开心得直拍手

06

我腿脚越来越不利索，精神也越来越不好

小家伙要准备上学了，就被小伟和儿媳接了回去

小家伙刚回去几天天天闹，说是要跟奶奶一起

我给小家伙打电话说“柔柔是大孩子了，要去学校里面交新朋友、学新知识，以后周末再来奶奶这里玩”

小家伙哭了，但是却没有再闹了

07

迟文走了的第十二年，小家伙也走了

那天小伟哭着给我打电话，说小家伙在学校里面和同学在走廊玩，走廊栏杆倒了，小家伙从5楼摔了下去，当场就没了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小家伙已经被白布盖上了

小伟跪在地上边哭边捶地

儿媳拉着医生，哭着求他救小家伙，后来直接给医生跪下来磕头

医生护士一起来拉他们夫妻俩，想劝他们节哀，可他们哪儿听得进

那哭声听得让人心碎

我坐在小家伙床边，不敢揭开白布

轻声说“柔柔别怕啊，在那边见到了爷爷就和爷爷一起等等奶奶”

08

我躺在床上，小伟、儿媳抱着孙子在我床边泣不成声

我却笑了

小伟问我有什么想说的

我说我想老头子和柔柔了

他们哭得更伤心了

我看到了迟文和柔柔，他们正冲着我招手

我想去摸摸小伟的脑袋，可是没有力气，也看不清了

这一年，迟文已经走了十五年了，柔柔也走了三年了

我张了张嘴，冲着迟文和柔柔说“等等我”。

文：林花

图：林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