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唐习律84｜于濆为什么说，凌烟阁上人，未必皆忠烈
前言
于濆[fén]，字子漪，自号逸诗，晚唐诗人，邢州尧山人（今河北省邢台市隆尧县），约唐僖宗乾符初（约876年前后）在世。
于濆在唐懿宗咸通二年（861年）进士及第，仕终泗州判官。
于濆的传世作品中，以古风为主。他认为当时诗人过于拘束声律，反而在内容表达上渐入轻浮。所以于濆作古风三十篇，反映社会现实和民生疾苦。
一、农桑之苦
1、苦辛吟
于濆的这首《苦辛吟》是一首五言古风：
垄上扶犁儿，手种腹长饥。窗下抛梭女，手织身无衣。
我愿燕赵姝，化为嫫母姿。一笑不值钱，自然家国肥。
这首诗内容浅显易懂。种地人吃不饱饭，织布女穿不起衣服。假如世上没有美女，都是丑陋之人，那么人人不去追求美色（或者财宝等），国家就富强了。
西汉刘安《淮南子·说林训》说：
“屠者藿羹，车者步行，陶者缺盆，匠者狭庐，为者不得用，用者不肯为。”
这种对比，在反映社会现实的作品中很常见。例如孟郊《织妇辞》云“如何织纨素，自着蓝缕衣”。宋人张俞《蚕妇》云：“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苦辛吟》受到中唐新乐府诗的影响，简单直接，反映了社会不公的现实，表达了对于百姓疾苦的同情。
2、《山村叟》
于濆的另一首五言仄韵的古风《山村叟》，也是同样的主题：
古凿岩居人，一廛称有产。虽沾巾覆形，不及贵门犬。
驱牛耕白石，课女经黄茧。岁暮霜霰浓，画楼人饱暖。
古人凿山而居的人，有个破山洞就算是有财产了。今天勉强衣服遮体的山村叟，其实过得还不如富人家的狗。狗这个比喻，也算是恰当吧。不过今天的宠物狗，的确养起来比人娇贵，看个病比我花的钱还多。
每天忙着耕田纺丝，结果又如何呢？年终时，收到风霜之苦的是山村叟一家人，饱暖舒适的却是不劳而获的富贵人。
于濆这种风格的作品，在元稹《织妇词》、张籍《野老歌》、白居易《杜陵叟》中，都可以见到。
这类反映现实内容的作品，正符合中唐新乐府运动的文学主张。如白居易《与元九书》中所说："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新乐府序》中所说"为君、为臣、为民、为物、为事而作，不为文而作"。
二、 戍卒之痛
1、《边游录戍卒言》
说罢农桑，再说说于濆的边塞诗。这首《边游录戍卒言》仍旧是一首反映现实悲剧的作品：
二十属卢龙，三十防沙漠。
平生爱功业，不觉从军恶。
今来客鬓改，知学弯弓错。
赤肉痛金疮，他人成卫霍。
目断望君门，君门苦寥廓。
诗中写了一个为边防奉献了青春的军人。虽然他出生入死几十年，但是年长后，却痛惜自己选错了道路。
赤肉痛金疮，他人成卫霍。自己用生命换来的战绩，成了他人加官进爵的阶梯。
2、《戍卒伤春》
连年戍边塞，过却芳菲节。
东风气力尽，不减阴山雪。
萧条柳一株，南枝叶微发。
为带故乡情，依依藉攀折。
晚风吹碛沙，夜泪啼乡月。
凌烟阁上人，未必皆忠烈。
这首诗的点睛之笔在最后两句：凌烟阁上人，未必皆忠烈。
戍卒之所以伤春，不仅仅因为思念家乡和光阴逝去。更因为有功不录，空为他人做嫁衣。
凌烟阁，是唐太宗表彰功臣而建筑的高阁，绘有二十四功臣画像。但是如今受到朝廷表彰的这些人，有几个是真正的忠烈之士呢？
3、《戍客南归》
北别黄榆塞，南归白云乡。
孤舟下彭蠡，楚月沈沧浪。
为子惜功业，满身刀箭疮。
莫渡汨罗水，回君忠孝肠。
幸运的是，戍客还是有机会回到自己的家乡。
虽然保全了性命，但是“万里觅封侯“”的愿望没有实现，因此他会有“凌烟阁上人，未必皆忠烈”以及“赤肉痛金疮，他人成卫霍”的愤慨。
在回乡的路上，将要渡过汨罗江，难免不会引起屈原的那种忧伤。世上总有一种人，付出了许多，却没有得到回报，虽有热情和才能，却不被重用。
但是其忧国忧民之情，却总是在心中不能平息。正如屈原在《离骚》中写道：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三、五律《恨从军》
于濆作品几乎都是古风，只有这一首五言律诗还是折腰体：
不嫁白衫儿，爱君新紫衣。
早知遽相别，何用假光辉。
已闻都万骑，又道出重围。
一轴金装字，致君终不归。
古人穿白色衣服，表示身份是平民。紫衣，是官服。唐韩愈《李公墓志铭》：“天子使贵人持紫衣金鱼以赐。”
这个女子不嫁平民，一定要嫁给一个做官的人。没想到丈夫出征从军，早知道如此何必当初呢。王昌龄亦有《闺怨》诗云：
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这首诗第三联与第二联折腰，可见于濆只喜欢作古风，对于律诗追求对仗黏连这一套规矩很不以为然。
结束语
前面几篇文章中的诗人，作品都以五律为主。偏偏今天这个于濆喜欢写古风，内容上大多针砭时弊，反映民间疾苦，是晚唐诗人中的一股清流。
虽然于濆不喜欢五律，但是老街还是要做一首五律为今天作业，《代古边将有怀》：
明月黄龙戍，春闺云水乡。沐风惊画角，听雨洗愁肠。
功业关山远，音容岁月长。故园何日返，携手泛沧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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