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风的劲草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95期“图文”专题活动。

即使是一颗摇摆在风中小草，也有自己的使命。我曾经就是那一颗倔强的小草，直直立在狂作的寒风当中，不肯低头。我始终相信，只要我坚持，守住心里的那团火，我终究会迎来春日之太阳升起的那一天。

我出生在北方的一个小城市，从小生活在不起眼的宁江区的一条小小街道当中，出生之后的那两三年，虽然日子清贫，但好在宁静而开心。在我上小学之际，家里窘迫的经济条件，就开始让人越来越窒息，爸爸焦灼的情绪似是在燃烧着我，他每每心烦，便看我不顺眼，继而横眉冷对，他气得胀红的脸上怒目圆睁，眼白处爬满了如同爬山虎枝子一般的红血丝，他的眼球，就像是深邃而黑漆漆的空洞一样，令人可怖。爸爸生气时，总是斜着眼睛看着我，我一瞬间大脑变得空白，仔细搜索着自己的记忆，想看看有没有犯什么错，被他发现了。我默默地移动着小小的步子，悄悄地向旁边挪去，企图规避爸爸这股无名火，还是被他的大手一把拽住衣领，狠狠地揪了回去，他一把把我甩到地上，喋喋不休地数着我的“罪状”，我不敢作声，便蜷缩身体，抱着大腿，低下了头，我一言不发，只想等待这场战争结束。

每一天，爸爸下班回家，对我来说都是一次巨大的煎熬，因为我每一天都要面临未知的危险，不是莫名其妙的一顿打，就是不小心“惹”了奶奶，要被教训懂得孝道，可奶奶明明是他的妈妈，又为什么孝道要轮到一个不满十几岁的小孩子来兑现。我始终觉得，爸爸既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也不是一个孝顺的儿子，甚至连做老公，都承担不起家庭的责任。

在我上小学期间，爸爸几乎没有靠自己的力量赚多少钱，而是在一个亲戚的公司里面挂上一个闲职，说是混吃等死也不为过。一个专门维修电脑的狭小店面，里面的空间是逼仄的，通往楼上的通道，一次只能经过一个人，而楼下的空间，因为有客户上门挑选电脑，所以倒也宽松一些。可爸爸从来不在楼下出现，不接待客户，连维修电脑都没有过几次，他一屁股坐在公司的办公桌上，兴高采烈地和同事们讲着八卦。我小时候从来不明白，他所说的工作难道就是每一天固定的时间点聊天吗？到了时间就下班，扬长而去，再回到家和妈妈抱怨一下工作的辛苦。

那个时候的爸爸一个月，只有一千出头的工资，连学校的学杂费，日常开销都交不起。所以，我总是能在晚上见到他用手指捅一下妈妈的腰部，和妈妈说，能不能去外婆家再去拿点生活费，他好久没去和同事聚餐，家里也揭不开锅，这时我才知道，原来我家这么穷。怕是耗子来逛一圈，都要擦一擦眼泪。

一直到我初中快要毕业之际，我在机缘巧合之下，成功在绘画班报道，先学习了素描打基础，猛学基本功。为了能追赶上画室里的小伙伴，我每一个周末，都会泡在画室里，仔细练着自己的线条，争取画的更直，一幅简单的静物组合，我要画两周才能画完，速度一直无法提升上去，我的基本功可以说少的可怜，也是因为学得太晚，相比于其他同学，基础薄弱，其实并不占太大优势。但好在我喜欢画画，便很快追赶了上来。老师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对妈妈说：“你看，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画的挺好了，效果很明显。”

美术老师和妈妈说，要谈一下关于我未来升学的事情，她不希望我上了高中之后半途而废，转而劝妈妈带着我走专业美术生的升学之路。当然，也和妈妈交代了未来的学习轨迹，在她这里学仍然是600块钱一个学期，美术用品自费购买，但开销好在不是很大，经济上还可以支撑。但是高二的下半学期，为了让我更好地升学，我需要参加为期至少一年的美术专业集训。本地老师一万足矣，但事实上本地的学生，只要家里有条件的都会前往辽宁省培训，对标鲁迅美术学院的绘画水平。因此，妈妈咬了咬牙和我说，一定不能在本地集训，要走出去，考出去。

时光匆匆，一转眼就到了高二最繁忙的时候，埋头苦读了一年半，到了该去集训的时间。我的心情是复杂的，既忐忑，又有点期待。怕家里交不起高昂的美术集训费，但也希望自己可以借助这一条路，彻底飞出这个魔窟。我抓住了一个下午自习的机会，和班主任说明了情况，拿着身份证办理了手续，我就可以收拾好我的书本作业回家，等待去外地集训了。

就这样，我等了足足半个月，才等到去集训的机会因为家里一贫如洗，爸爸说他并没有准备好钱包。最后，只好拿着姥姥的存款，继续前往沈阳求学。在沈阳集训的日子是令人难忘的，一开始与陌生的同学相处，总是会因为生活习惯的差异，而产生许多摩擦。我习惯早起读书，但哪怕发出一点点的声响，都会招致同学的抱怨。但我素来性格温和，温温吞吞的，所以本来会激化的矛盾，往往会无疾而终。这些同学开始喜欢和我相处，放假时无论去哪，都喜欢带着我。晚上下课时，大家都喜欢买点夜宵。买完吃的，一个寝室的同学都会一起分着吃完。我的生活费可以说少的可怜，一个月不足五百，每个月吃泡面省吃俭用省下来的钱，全部用来买质量好的铅笔和水彩。一个月我也只有一次机会吃一次路边的夜宵，买一点炸鸡块来解解馋，这是我一个月里面的唯一一顿荤菜。所以，我的同学总是在下了课之后打趣我。

“小微，你到底什么时候开荤呀。”

集训中最开心的日子，就在不久后的写生生活。我们去了一个乡下的写生基地，但条件算是比较艰苦。只有旱厕，且洗脸的地方在院子里，是男女生共用。男生女生都是分别睡在两个大通铺当中，稍微一翻身，就会撞到另一个女生的脸，所以我旁边的女生在第一天到基地时，基本上没睡着觉。她和我抱怨着，这里的环境实在不适合人休息，厕所也不方便。白天时，大家起得都比较早，我穿着从家里拿来的破旧拖鞋，坐在树下的小凳子上，旁边的男同学打趣我：“小微是富家子弟呀，这拖鞋都古董了。”

第二天，我们跟随着带队的两位男老师，一起坐着大巴前往一条河的营运处，准备购买团体漂流票。我和一个胖胖的，皮肤黝黑的女生一组，她性格大大咧咧，说话也没个把门，但好在相处起来倒也并无太大问题。后来，又塞进来一个瘦瘦的女生。我们一起坐在一个船上，我和瘦瘦的女生，一人拿一个船桨，在那里努力的划啊划。突然发现，前面的男生女生都已经在浅水区下船玩水，于是，我们也下来牵着船，边走边玩，穿着救生衣，直接一屁股坐在水里，好不痛快。水凉凉的，太阳烈烈的，可我却不觉得热。只觉得凉意袭来，快活得像神仙一样。

傍晚时分，在老师的召集下，我们一起回到了岸边，坐上了返程的大巴车，继续在基地里写生。两天后，我们启程回到了画室，虽然我们只出去了短短的五天，但那种青山绿水的趣味，仍旧令我记忆如新，是我珍贵的独家收藏。

我是夏日时分，到达的七月画室，很快时间便来到了东北最冷的十一月份，天寒地冻的，昨晚下过的雪，有一些已经融化、结成了冰，一脚踩上去，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小步子行走，像一只小企鹅一样。一到周一休息日时，我便会乐此不疲地到处跑，随机乘坐一个地铁线路，买上一个自动贩卖机里面的奶茶。坐着地铁，在任意一个景点下车。因为我并未满18周岁，所以多数的景点我都可以免费进入，这是我难得的学习机会。令我印象深刻的一次游玩，是去半穴原人遗址参观，那里的人很少，零零星星有四五个人。景区比较简陋，只有几个已经被开挖的坑和半穴建筑。参观完之后，夜幕已经暗下，我便坐着地铁返回了画室。

一转眼，我便上了天津的一所大学，在大学里遇见了相处至今的好姐妹，在我们相濡以沫的九年里，抵过了岁月的漫长，扛住了时间的流逝和现实的压力。我们在上海生活着，从事着不同的行业，却深入地参与彼此的生活。我们的精神交织在一起，织就成了一幅美丽的生活画卷。生活岁平淡安乐，但也令人难忘。我们之间的情谊会如同涓涓细流，虽没有轰轰烈烈，但永远存于彼此的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