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流离”叫张曼玉：我下雪，我每一天都道永别

王安忆说，张曼玉的脸长得有点像狐狸，整个人的形态则像蜻蜓，这才是真正好看的女人，真正好看的人必是有些不像人的。

也就是说，张曼玉是超现实的。她的美是超现实的美。首先，以她的外形来说，她是1964年出生，但是她并没有像某些保养得极好的女明星一样，让53岁的自己拥有30多岁的容颜，她并没有一手努力挽住时光的巨轮，执拗地让自己看起来还像个纯真的小萝莉。早已过了碧玉年华的她，如今依然还是美好的，但是那种美貌里却是有沧桑，有起伏，有沟壑，有坎坷和跌宕，有白发和鱼尾纹，她的美丽很真实。

她是一个很真的人，一切都喜欢自然而然，样貌如此，感情亦如此。无数次的恋爱，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以前常常想，这个白狐般清丽出尘的女子，究竟怎么样的男人才能征服她，给她爱和幸福呢，也许这永远都将是一个谜。

之前看过一个报道，说从前尔冬升和张曼玉恋爱时——我一直认为尔冬升对张曼玉来说是重要的，尔冬升是她事业的转折点，在此之前，张曼玉只不过是一个花瓶，尽管关之琳李嘉欣都认为，做花瓶那也得是有资格的，可张曼玉她就不应该仅仅只是一个花瓶。

终于，从尔冬升这里开始，她学会演戏了，尔冬升说，她突然“开窍”了。

话说那时候尔冬升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皮包，和张一人一个，真皮的皮包当然是用旧后才会显得好看，张那一个先用旧了，呈现出很好看的样子，尔冬升立马就把自己那个全新的和她对换了。张曼玉就带着“爱的纵容”对人说：你看他多自私啊。

热恋期间，娇嗔抱怨只是更显甜蜜。而尔冬升在我眼里确实是挺自私的一个人，换另一个词来形容叫“自我”。电影我是路人甲里有一句台词，挺经典，也挺长，充满了“鲁迅说茅盾说巴尔扎克说”什么什么的，在那一刻把给我看乐了，我想，导演真是个天真的人哪。

是的，他天真，自我，自私，一切以自己为中心。但是她当年没有拣富豪，她拣了他交往。

后来又找了一个发型师，对方把她写给他的情书都公开了，又找一个青年才俊，对方又骗光了她的全部积蓄，后来又找了导演，设计师，后来……后来……很多很多的后来，大家说她遇人不淑，接着，就有人开始说“次次遇人不淑那就是你的问题了，怎么你就不能拣个好人修成正果呢？”

一开始我也是信的。我也觉得是她的问题。但是慢慢的，有一个问题来了：别人眼里的幸福，等于你所定义的幸福吗？——这个社会对“幸福女人”的普世定义是，无论你事业有多成功独自活的有多开心，那都没人看得到也没人会稀罕，更没人承认没人相信，你一定要有一个美满的婚姻，美满的家，有家人有孩子有男人照顾有男人疼。

严歌苓说，“跟着人群走是一种选择，是最安全的选择，跟着爱好走，跟着理想走，跟着冒险走，有不可预知的成功和识别等在前面，但因为年轻，选择得起，失败得起，可预料的未来反而无趣。”

张曼玉是完全可以跟着“人群”走的，去找所谓“别人眼里的幸福”，那种幸福对她来说不难拥有。只是，非不能也，乃不为也——随便拣个金融或地产大亨结婚，生个一男半女，下半生喝喝茶秀秀恩爱与幸福，就像与郭晶晶的公公离婚前的“霍朱玲玲”。其实很多不堪的见不得人的苦楚都是可以深藏的——朱玲玲是一直玩到50岁，霍太太这个角色这才“老娘不玩了”，以张曼玉的演技，难道还不如她？

其实豪门妇也不易为。金锁记也不是人人能演的。最后还得靠自己，很多嫁了豪门的女明星最后还得出来工作，像张爱玲《赤地之恋》里写的那样，用自己残存的一点青春与魅力，给自己挣一点养老金，生活费，这已是强者了，弱一点的女人只好在“阔太”的位置上尸位素餐风雨飘摇，内里再是忍气吞声，表面还是要粉刷的好看，粉刷的金碧辉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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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张曼玉早已不年轻了，她还是不肯跟着人群走，要跟着理想走，跟着冒险走，为什么？

她说过，“我不需要结婚，而且不相信婚姻带来的安全感。”她只要谈恋爱，不要结婚。她独自长成了一棵开花的树——只开花，不结果。还有人说，是不是因为她爱梁朝伟，而梁朝伟选择了刘嘉玲，因为错过，所以她甘愿漂泊？这种猜测是太不知张曼玉。

当年梁朝伟说，“刘嘉玲能让我从戏里回到生活”，因此他选择了刘。这只能说明刘很“俗”，而梁朝伟深知她的“俗”，一个女人俗气一点，某种时候也是热闹，为人亲热，会过日子会生活的另一种表现，刘的“俗”能超度梁朝伟的“虚无”，让他可以步入世俗生活与世俗婚姻。而张曼玉太“不俗”了，他们俩如果在一起，如何做一对平凡夫妻？如何你打麻将我抽雪茄过的热火朝天？

所以，梁朝伟当然要选择有烟火气的刘嘉玲作为妻子，选择刘嘉玲就是选择“现世安稳”，而所谓的现世安稳，大多数时候就是“现世平庸”，现世“乏味”，因为婚姻某些时候不就是像福楼拜说的那样，当褪去温情脉脉的面纱之后，裸露的是乏味单调平庸的本质吗？

张曼玉没有选择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的生活。

有句诗这么写“我下雪，我每一天都道永别”，很像她。很像她的清冷决绝，与轻盈敏锐。

现在，她任性到会用她那把惨不忍听的“被上帝遗弃的声音”去唱摇滚，去玩音乐，全不在意岁月流逝，苍老的不再有当年的花样身姿，她干瘦枯槁到只剩一把骨头，连胸都没有——但是，没有胸真的没有关系的，只要还有胸怀。

我喜欢张曼玉，是因为她象征了一个时代。那个时代，有温度有热度，有真正的天然美女，有真正的知心人，就像胡兰成写的一幅字“与英雄美人做知己”，张曼玉就是那个可以与你做知己的“美人”，她很美，但她和平常人一样成长，一样盛放，一样受挫，一样姿色衰败，一样成为他人眼中的“败柳残花”昨日黄花，她辉煌过，灼热过，沉寂过，落寞过，跌倒再奋起，尘埃里再静待花开过……

她始终对生活一往情深。

西方有句谚语，“珍珠不知道自己的价值，得别人来告诉她”，而国人总习惯于把年华老去的美人，称为“人老珠黄”，那老去的珍珠，泛黄的珍珠，知不知道自己的价值？

又或许，“价值”这种东西，到了某种境界其实是次重要的。是珍珠就会永远记得那隐匿于蚌中的孤寂岁月，因为经受了瓦砾们不曾经历过的剧痛，才会迸发如许的闪耀，犹如璀璨流星深深划过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