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小时候的记忆中，时间是静止的

在我小时候的记忆中，时间是停住的，老人活在老年，大人活在中年，小孩在童年。一间间的时间房子里住着不同年纪的人。我曾反复做一个梦：我穿过一间挨一间熟悉或陌生的空房子，永远没有尽头。——《本巴》

我觉人是一下子老去的。

小时候看大人，觉得他们一直是那个样子，多年都不曾改变。

过去了三十多年，再去看当年的“大人”，觉得他们还和以前一样，并没有太多的改变。难道人不会老去吗？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搞不懂这是为什么。后来，我想怕是因为三十年来，我也在老。三十年前的眼光，三十年后的眼光，自己也在老去，自己和“大人”同步在老去，所以觉得别人还是和以前一样。

人是如何一下子老去的呢？要么病，要么灾，一下子就能把人给击垮下来。

其叔的老婆跑了，其叔那么爱其婶，真是把她当公主看待。恨不得切下来自己身上的肉给她炖汤喝。在贫穷的山村，其他妇女都是灰头土脸在地里干活，喂鸡喂猪养鱼，啥活都干。唯独其婶则身上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其叔舍不得让她干活，只让她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难受累。

其叔娘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其叔爹死得早，是她一把屎一把尿把其叔拉扯大的。由于身材矮小，其叔娘终日低头干活，从不走到人群里去闲谈，即便是过年过节，也从没上过牌桌，和人嘻嘻哈哈说过笑。

其婶看不上自己婆婆，这也难怪，其婶像个从城里来的人，怎么会和那样的婆婆好到一起呢？其婶忍受不了和婆婆一锅吃饭。于是提出来分家。其叔自然言听计从，放了一挂鞭炮，便让他娘到后面的土屋里去住了。其叔娘也不抱怨，她过惯了苦日子，自己一个人烧火做点，也不是什么难事。

其婶爱打牌，以前是晚上四处串门打。后来呢？山村里闲的人多了，大白天也有人家里起牌局。其婶是有求必应，逢叫必到。到了最后，其叔干完活过来，家里连口热饭都吃不到。不得已，只好跑到后面的土屋里他娘那里吃点。其叔娘但凡看到儿媳妇出去打牌了，每次做饭都多做一点，以备其叔过来吃一口。

春节到了，在外打工男人们都回了家。山村里一片热闹景象。牌局自然从早到晚天天有。在外回来的男人们都喜欢叫着其婶过去打牌。一来因为她从不拒绝，二来还是因为其婶细皮嫩肉，和其他女人一比，突出来一个档次。男人们在牌桌上不停用眼睛瞄扫其婶，大胆的还趁着抓牌时，故意触碰一下其婶的嫩手。

时间一长，其婶便和某个男人勾搭上了。

春节一过，其婶提出来要去南方打工去，厂子也订好了，自然这一切都是其婶和他人早就商量好的。其叔自然舍不得，不过他有什么办法阻止呢？家里一直都是其婶说了算。

其婶走了，很久没有消息。其叔和他娘又回到一个锅里吃饭。

半年过去了，其婶托人捎回来一封信，大意是自己在外面过得很好，今年怕是不回来了。过年时，其婶果然没有回来。

第二年的端午，其婶又托人捎回来话，大意是自己不想回来了，让其叔该干嘛干嘛。其叔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他想着去南方当面问问。

其叔去了南方半个月，回来后人便老了。头发白了，走路也佝偻着背。据说他见着其婶了，其婶都不搭理他了。也有人说其婶早就在南方和别的男人同居了。其叔在她眼里已是多余。

其叔老了，每天喝酒，说糊涂话。其叔娘成了坚强的人，每天默默地给其叔做饭，洗衣服，还给他煮米酒。八十岁的老人了，还在为着这个家，为着孩子在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