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刻即“人生”——读《半生缘》
从一九五〇年的《十八春》到一九六七年的《惘然记》再到一九六九年的《半生缘》,略去些许政治色彩勾勒下的结尾,《半生缘》究竟想要传达些什么?真的只是一段凄凉美丽破碎的爱情故事?张爱玲第一次用笔名“梁京”创作这本小说,历经十八年才终得定稿。相信这里不仅只有能看得到的离合悲欢、爱恨情仇,隐藏更多的是语言文字背后的文学性。
小说伊始,叙述者以第三人称“他”开篇,“曼桢”是故事人物范畴中的典型成员,小说人物间的“缘”便起于“叔惠”和“曼桢”的相识。而“世钧”一词是在叙述其在上海叔惠家过年时第一次出现。其他故事人物沿着曼桢、叔惠和世钧这一核心散射出来。首先阐明的曼桢的家庭成员和家庭状况,祝鸿才也随着曼璐(曼桢姐姐)的出现而出现。随着篇章指示的转换,地点切换至南京,沈世钧家庭成员和以“翠芝”为代表的相关人物也逐渐登场。文本世界中的叙述经历多次地点转换,每次转换后,情节也跟随起伏跌宕,故事人物间的纠葛也逐步展开。
张爱玲笔下的经典语句向来不占少数,但《半生缘》小说中的点睛之句要数“也许爱不是热情,也不是怀念,不过是岁月,年深月久成了生活的一部份”。沈世钧和顾曼桢所遭受的其实不是最悲凉,所有因“缘”而遇的人都悲凉。顾曼桢也不是最无奈,只是在迫不得已的选择中理智抉择,而其他人均无迫不得已,却最无奈。
故事中的每个人都经历着自己人生的选择关卡,并非都只关乎自己,也羁绊着他人。曼桢被囚禁时的选择、世钧拿到曼璐给的红宝石戒指时的选择,翠芝看到叔惠时的选择,每个人物“即刻”的选择都是来自“自以为的情景和状况”,只有曼桢遵守着“这世界上有一个人时永远等着你的,不管是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有这么个人“的诺言,其实这也正是她自己的心。尽管后半部故事铺陈了社会背景的变化,却难遮掩住世事变迁中人性的辣眼,这已不再是世钧曼桢的悲凉爱情,更是语言阐释人性后折射出的文学性。
小说的故事人物都非扁平式人物,每一个人都是多面的,但十四年走下来,一句“我们回不去了”,却只有顾曼桢走出了自己。其实每个“即刻”都是“人生”,但每一个即刻不都是像选择题一样简单,在现实中自己内心理智与梦想博弈后硬着头皮地前行,是每个人心智世界和现实世界地共鸣。《半生缘》不只讲述世钧和曼桢的爱情,由曼桢为中心辐射出的爱情中的边缘成员也书写着自己的人生,它不意味着一生就如此了,也不意味着人物之间的缘只能维系十四年,只是“缘”仍然在,却彻头彻尾没有了“份”。这种“缘”牵着每个人但无人能继续走下去的凄凉可能远超越了世钧和曼桢的悲凉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