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土家族古寨马达坪村见闻之一

文图 |  张志诚

左边布满青苔的是古丈县马达坪村后山的古树，不是山

马达坪村在大山窝窝里，群峰环抱，古木参天。

79岁的李云富说，传说秦始皇巡视王土在此下马小憇，因而得名。老人家是湖南非物质文化遗产茅古斯舞传承人，对村寨历史传说典故熟稔于心。然而，传说终究是传说，太久远便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彭军先生说，小龙热有史可查的，能追溯到大明朝正德年间，至今已有500多年。

小龙热是马达坪村一个寨子。彭军，小龙热人，曾担任过湘西古丈和龙山两地县长，州扶贫办主任，十几年前从副州级领导岗位退休，对土家族文化颇有研究。这次也是应他邀请去马达坪村采访。

桂花古树一角 树干。沟

一

彭军说的有史可查，为后山祖坟立有古碑文，清楚雕刻了史祖名讳年代。

500多年前，朝廷命官彭惠川驻守湘西，后领朝廷军令北上抗辽，马革裹尸葬在丹东。彭军说，先祖彭惠川并未在小龙热住过，真正开枝散叶的乃其妻，在夫君殉国后领子女迁居于此，几百年来繁衍生息，枝繁叶茂。

先说说那株见证了村寨几百年变迁的古丹桂。

古丹桂在彭军老宅旁，有说树龄三百年，有说至少五百年，先祖来之前树已存在。这些也仅仅是传说和猜想，没有人测量过树龄。彭军对丹桂的描述绘声绘色，说农历八月间繁花似锦，清香四溢，寨子里家家桂香笼罩，户户神清气爽。秋风一起，香气袭人，几里外都闻得到。一些有心人会托着筐盆到树下接桂花，晒干后酿酒泡茶；在当地名茶古丈毛尖中加小撮干桂花，味道妙不可言。

在城市见多了桂花树，长沙一些公园和政府大院有几株百年丹桂，高的四五米，树冠天然伞状，的确好看，但树形比起其他许多树来，并无太多特色。我非常喜欢丹桂的清香，小区院子里栽了不少，秋天，必领小女坐树下木椅上长嗅。年年如此，总嫌花期太短。

桂花树，又名木樨。相关专业资料记载，一般长至三五米，最高可达十八米，原产喜马拉雅山东段，在中国有2500年以上栽培历史，树龄可长达千年。五百年桂花树长什么样，勾起了我浓厚的兴趣。

古桂花树干。绝妙的天然壁画 古桂花树折断的树干。像大熊吗？

二

一直到树下，我都不相信这是桂花树。

树形奇伟怪诞，与纪录片中见过的原始森林千年古树没有区别。从树干看，至少要两人才能合围，以前见过的百年老桂花树，最粗的地方也比不过这株古树的大枝桠。不用再问，说这古树有三五百年历史，不会让人生疑。

彭军十分肯定说，桂花树！

我们惊喜不已，举起平板和相机远远近近拍个不停，围着古树打转转，仔细端详，越看越惊喜，越看越激动。几乎每一个细节，每一条纹路，每一根枝桠，每一处树结，甚至连树底和树干几点枯萎破损的局部，都是一幅幅绝妙的江山美景。

不停构图，不停拍摄。

从镜头里聚焦，巨大的树干似连绵不绝布满青苔的原始山地，偶尔裸露出亿万年岩土肌肤，横看成岭侧成峰。一颗露珠从一头硕大绿熊下颚上滴落，那是一处折断的粗壮树枝，数百年尘封土灰上苔藓密布。另一根树枝折断处犬牙交错，焦黑碳化，显然经历了雷电洗礼；旁边几条新枝跃跃向上，翠绿粉嫩。几乎每一个树枝开丫处，都会寄生别的草木，古桂花树像大地坦露博大胸怀，承载万物生长。树干越往上升越好看，枝中有枝，桠中有桠，峰峰岭岭，山山水水，沟沟壑壑。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古木阴中系短篷，杖藜扶我过桥东。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一天秋色冷晴湾，无数峰峦远近间。闲上山来看野水，忽于水底见青山。

重岩窅不极，叠嶂凌苍苍。绝壁横天险，莓苔烂锦章。

只要有足够想象力，在古桂花树上便能找到相应山水景色，诗词意境，人文故事。目光匍匐树身，透过层峦叠嶂的枝叶杂草，一轮红日磅礴而出，光芒万丈，分明江山如此多娇。两个树节奇形怪状，如火星岩层，又似诡异星云。再往上看，一条峡谷悬立天地间，惊心动魄。

我想目测树高，请一位身高约170的村民站树下，退到远处观察，从比例估算，不止18米。

古桂花树干枝 树干上的山崖

三

湘西大山中确实保留了许多大树，可马达坪的地理位置不算偏远，几十年前那场轰轰烈烈的大跃进一定光顾了这里。为什么这株古树能保留这么完好？有个细节可以证明这里曾是热土。马达坪村出干部的比率比外面村寨大得多，粗略统计，老红军（副省级）一人，厅级干部四人，处级十多人，意味着这里的人思维活跃，敢立潮头。

彭军说，的确有个典故。

小龙热以前是自然村寨，由单一彭姓构成——后来发展成以彭田两姓为主十多姓。传说彭氏家族首领，曾召集全寨子弟在古桂花树下发誓，谁动了祖坟山大树，将遭受祖宗惩罚，全村人都到他家吃饭去。那以后，没人敢动山里大树，更不敢打这颗古桂花树的歪主意。而且，古桂花树成了保佑村寨的树神，逢年过节，村民会到大树底下焚香祭祀，祈祷风调雨顺，族人安康，五谷丰登。这个传统一直沿袭至今。

所以，即使在一些特殊的年代，附近村寨的大树被砍伐得十分厉害，马达坪村的大树也保存完好。

改革开放后，大树进城，一些人又不断到马达坪来买树，买走的树不少，但那些参天古树一株也没卖。彭军讲，后山上，三四个成年人才能抱拢的大树数不胜数。

十几个村民陪我们爬后山看树。站在山脚远远望去，山上成排大树像十几年前城市挤公交车的人群，走近一看，几十米高，有的三四个成年人也抱不拢。一直跟在身边的村民介绍，树形挺拔的是枫香树，年龄都在百年以上。山上还有榉木、红豆杉、银杏等名贵树种，曾经有人出高价来收购，被村民拒绝。

村民说，钱可以赚到，古树卖了就再也没有了。

树干上的地理 被雷击过的树枝 仰望树冠 另一条树干 树底的洞穴

美图太多，下期继续。敬请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