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拉多博物馆镇馆之宝——《宫娥》与《尘世乐园》
很难想象没有普拉多博物馆的马德里会变得多么无趣,与巴塞罗那迷人的碧海蓝天,古堡小巷相比,只有普拉多博物馆这颗明珠为马德里这座内陆城市投下些许独特的光晕。无论是世界十大、四大、还是三大博物馆的排名,都很容易能看到普拉多博物馆跻身其中。穿行于这座纷繁浩瀚、以大师绘画作品见长的博物馆里,人群聚集之地必是著名的画作,但若以观者密度而言的话,有两处远胜其它。
一就是举世闻名的宫廷画家委拉斯凯兹的《宫娥》,画面中心是小公主玛格丽特,身边是侍奉她的宫娥,右边是两个侏儒小丑,他们背后是侍女和保镖。站在门廊上的人影是宫廷管家,中央位置的一面镜子里反射出菲利普四世夫妇的影像,他们看起来既像是正被画家描摹的模特,又像是正在旁观作画。画家自己以作画的姿态出现在了左后方。
除了打破常规的构图,戏剧性的情景设置,自然的光线运用,个性强烈的人物表现,归于日常的情感流露,画作的多重视角,目光交错更为阐释画作留下无限空间。这可以说是西方绘画史上被分析论述最多的作品,观众迷醉于其制造的现实与幻象交织的时刻,画家热衷于临摹与结构,哲学家沉浸于解读其的表征意象。
作为委拉斯凯兹最有名也最狂热的粉丝,毕加索晚年与其说临摹不如说解构地完成了58幅《宫娥》的系列画作,另一个著名粉丝是达利,他对《宫娥》的几幅再创作当然也具有其标志性的超现实主义风格。而将《宫娥》拖进表征主义的迷宫的是福柯,他把对这幅画的解读作为《词与物》的开篇,通过分析画作中各组人物交织的目光,在多重凝视中发现主导画面的表征主体即只看而不被看的主体并不存在,从而引出对人的存在方式的不同阐释,认为古典主义我思式的主体终将消散。也许正是一再继续的阐释与解构使这幅画的魅力倍增,人总是不知疲倦地希望在不确定中寻找到确定,就像布列松摄影理论中的决定性瞬间,只有在这个瞬间,事物才还原到了最本真的样子。
另一个人群聚集之处就是荷兰画家博斯的《尘世乐园》。《尘世乐园》是一幅三联画──绘在三片接合起来的木质屏风上的画作,画作左幅是伊甸园,亚当与夏娃与众多奇妙的生物;中幅是充满俗世欢乐的人间乐园,其中充斥着天真无邪却举止轻佻的裸体人类,庞大鲜艳的水果和众多的动物;右幅是地狱的情境,充满大火、酷刑、半人兽的形象。三件画作合起时,则是一幅上帝创造地球的灰色画面。
博斯以其画作中噩梦般的场景闻名,在他的时代,人们把他视为怪物嵌合体的发明者,在现代,更多的人把他当做十五世纪的超现实主义画家,名声斐然的超现实主义者达利显然从他的作品中汲取到不少灵感。考虑到以现代精神分析和弗洛伊德学说解释中世纪的社会和思想如果不说是格格不入,至少是片面的,以及博斯的作品在宗教盛行的中世纪就已经广为流传,博斯画作中潜意识的表达手法在当时更可能还是解释为基于宗教层面道德和精神的教化。
博斯在历史上的个人记载只留下寥寥几笔,人们对他的身世和作品由来几乎一无所知,结合他作品中神秘有时甚至可怖的装置和场景,数百年来引起无数艺术评论家的兴趣。关于他作品以及作品反映的时代、文化、宗教、人性的探讨从未间断,人们孜孜不倦地试图挖掘每个奇妙场景或物体后的象征意义,无可否认的是,随着时间流逝,时代性和宗教性可能过时,而这些奇思妙想中人的内心活动和人性留下的阐释空间反而更大了。仅仅是在《尘世乐园》这一幅画中,博斯建立起的纷繁的视觉符号语言就被以不同的角度、学说、流派一次次阐释,而直到如今,这幅画仍然如在迷雾里。如同《红楼梦》一般,人们探秘的热情不减,不同于《红楼梦》,画作一旦完成,更多的阐释已经不取决于作者,意义可能深植于庞大的集体潜意识和无意识之中。
以下只是一些阐释的例子:
有人认为这个场景代表人意识的流转,人有的时候向神圣的方向趋近,有的时候远离,人的自我由众多人物构成,但人总是把注意力放在自己周围的一小群人身上,这个不断的行进之轮就是人类生命运行的方式。
博斯用巨大的物体代表人的想象,这里巨大的鸟类可能用来代表人心目种的宗教或与神的联系,在神的心中,人类是如此渺小。
这个形象表明人是盲目的,无法看清自己,同时,人的头脑与心并不相连。
人活着就像弹奏竖琴,人只是被演奏的乐器,而不是弹奏者,生命延续如琴弦震动,如何震动则被神操纵。
解释可能只是个人化的,奇妙的是,每次你看到这幅画,总忍不住一次次产生疑问,在这些超现实的人物和场景中试图找寻自己的影子,这或许就是艺术的迷人之处,从某个层面上,不经意就看向了自己的灵魂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