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爱情被人抢走了
五年的时间了,那个男人一直在我的心里,可以说,他是照亮我阴霾生活的一缕阳光。而我,也在他心里占据了不可替代的位置,这一点却是在我知道他即将为人父后的七天前得以确认的,也正是这一点加深了我内心的痛苦与绝望情绪。
我和他不是那种普通意义上的情人关系,我们之间也从不曾有过承诺,或者要求对方去做什么。因为我的婚姻状态,我只能常跟他说,要努力找个能照顾你后半生的女人喔,但在心里,我相信没有人比我更在意他,更期待相守他的下半生,而且我也无比确定地知道,只有他会是我今生最好的相伴。而他,在这五年里,也交往过一两个女人,结果是,他心心念念想要的女人与他成不了眷属,而他却不得不与一个他一点都不喜欢的女人煎熬下半生。
那天,我知道了他马上要当爸爸的事实,我想自己应该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吧,这令我无比震惊,无比锥心,无比绝望。我不是最懂他的人吗?我不是他最亲近的人吗?我们不是最默契的相伴吗?而我竟然不知道一个月后,他与别的女人的孩子即将出生了!而他在这之前,无论是偶尔跟我见面,还是在电话微信中竟然对我没有丝毫的表露,他依然说着,我最懂他,依然说着想要跟我出去走走,依然说着只有我们两个在一起是最合适的。
在我知道了他即将为人父的那一刻,我突然间感觉自己完全不认识那个男人了,但在心里,我却无法用卑鄙两个字来给他贴上标签,我只能说自己在他心里原来什么都不是。在知道那个消息后,我用闪电的速度拉黑了他的微信,他的两个电话号码,而他对我反应做出回复的速度之快也令我吃惊,几乎在我拉黑他后的一秒之内我收到了他的一条短信,打我入黑名单,这世界真是再无我留恋的人,留恋的物了。我冲自己冷笑,我在内心里哀嚎,而我却无法恨他。
半个小时后,他出现在了我所住的小区的楼下。他茫然失措地看着我,那样子像极了做错事的孩子,想要解释,但解释不清。自始至终,我没有问他跟谁有了孩子,怎么就有了孩子,我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有些发黑的憔悴的脸,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远。十分钟后,他发来一条短信,你我姐弟将是唯一,以后你会懂。而关于姐弟的称谓关系却并非是因为我们之间关系突然改变的一个说辞。五年了,他一直称我为琼姐,后来是仙姐,这两个称谓由玩笑而起,却是那么自然,那么随意,是他称呼我的专属名词,而其实他大我半岁。
那天晚上,我们再次见面了,在KTV包房,我们喝着淡而寡味的啤酒,就着喝下肚的啤酒,我大概知道了他的孩子的由来,但我并没有过多去问那些具体的情形,那不是我的性格,而且那些事也不再重要了。但那晚,我们都在刻意地压抑着自己心里的那些无奈与痛,那种木已成舟已无计可施的痛。在他面前,我一直沉默着,不说话,那是之前从来不曾有过的情形,从来都不会有过的冷场的时候。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们差不多都在一块,但那些却与性没有什么关系,也不能说背叛,至少我们是这么认为的。那几天,他依然如往常那般对我,跟我玩笑,打闹,但他看向我的眼神里却更多了几分温柔与怜惜。我们一起在老地方吃着曾经那么美味的东北饺子,在另一个老地方吃着脆脆的湖南臭豆腐,我却怎么也吃不出那种鲜香味美的感觉。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着那些我们美好的过往到深夜却毫无睡意。我们一块收拾着他出租屋里的那些零零散散的家居器物,笑语不断,但我的心里却不时地窜出一阵一阵的剧痛,那种几近绝望的剧痛,我们以后再不可能无拘无束地一同卷着裤管在河里嬉闹,在山野间闻花香,在春天里看油菜花了,他不再属于我了。
是的,他不再属于我了,但他好像也并不属于那个女人。他前年认识了那个女人,一开始,我知道了他们短暂的交往,我也清楚他并不怎么喜欢那个女人。就在去年的三月里我亲耳听到了他在电话中跟介绍人说不想再继续了,而介绍人费尽心思甚至是带着强逼的语气想要撮合他们在一块,而他们最终也的确在一块了,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暑假的时候,那个女人去了大理,他们在一块了,四个月后,那个女人告诉他有了孩子。他说自己身体不行,无法照顾孩子,强烈要求女人将孩子打掉,女人却坚持要生下来,说自己能养活孩子。他一次一次拒绝接听介绍人与女人的电话,而他们却一次一次地找到他年迈的父母,他的姐姐哭诉要他负责任。那晚,他开着皮卡前行在高速路上,我坐在他的旁边,听他道来他与女人的事情。女人之前是上了节育环的,暑假时偷偷将环取了去了大理找他,于是有了孩子,之后,女人在短信中告诉他,要与他领证,因为孩子要上户口,因为她病重的妈妈想要看到她的婚姻确定下来,但他一直没跟她领证。他的话,让我感觉很愕然,也让我心里更能够原谅他了。
是的,我怎么能不原谅他呢?他说,在你打我入黑名单的时候,我的心都是痛的。你知道吗?我们两个就像一个整体,一方不舒服,另一方也会难过的。我说,你从来不曾跟我说过什么,说过要跟我在一起。他说,你说你放不下孩子,我还能怎么样,我能拉着你私奔吗?后来,他又说道,要是当时你能带着你崽,我们去到凤凰或是其它地方一起开个小店过平常的日子就好,那样就不会有今日的一切了,他叹了口气。他继续说,在我交往的圈子里,我最宠你,我的一切连同我的银行账户密码你都知道,我相信你就像相信我自己。这是真的,一直以来,包括现在他的钱都会随意逗留在我的账户,而我却从不会打他的钱的主意。
那些话是他向我说过的最肉麻的话,是他从来不曾跟我说过的,也是我听过的让我最难过的话。
是的,我怎么能不难过呢?在我孤独的世界里,他是唯一一个我愿意靠近也适合我的精神匹配的人,而他就这样要离开我了,留我一个人去面对自己后半生所有人生的孤独与忧伤。他说,我的现状或许是无法改变了,我,你之间或许也不再可能了,但我们不能就此散了,断了,那样,以你我的性格,就算以后我们心里再有着彼此,好多话也不会再说出口了。我不是要赖上你,我只是想,你以后过得好了,或是有了好的依靠,你告诉我一声,我会从心底里放开你的。
而我又能去哪里寻找我的依靠?我也根本不想去寻找什么依靠。我那么孤独,五年的时间早将我与他的精神还有灵魂捆绑在一起,融为了一体,要从中抽离出来,那得划出一道怎样血淋淋的伤口,让我承受多大的伤痛,我怕是自己用尽下半辈子也走不出来了。我告诉他,幽幽的,我应该是再不会遇到什么人了,就这样一个人其实也挺好的。
而其实他知道我这样并不好。我已过不惑之年,守着一段沉默的婚姻,守着一个瘫痪留下严重后遗症的丈夫,守着一个七岁的儿子,而我的那个早已是名义上的丈夫会在我们争吵时吼我,十几年了,你为这个家做过什么?你想走,走好了。在他眼里,我一无是处,我随时可以滚。但我没有滚,因为我没有办法对儿子的成长袖手旁观。那个所谓的家给不了我温暖,我感觉自己成了那个家的局外人,除了那张床,再无我的自由之所。
是的,我需要自由,需要一个独属于我的空间,在这个空间里,不会有任何人喊我滚。那天他说,要不,你也去买个属于自己的小房子吧,我没有回话,因为那不同于添置一件昂贵的衣物,以我一穷二白的经济基础根本没有那样的购买力。但我吃惊于他会为我做这样的设想,他说,你自己好好计划下,趁着现在我还能动,我们咬咬牙,哪怕是买个小小的公寓房,那也是你自己的地盘。他继续说,如果换上去年,不亏掉那些钱,买套小公寓房根本不是问题,但现在不同了,我们必须咬牙坚持,你也省着点花钱。
但我知道,即使自己再省着点花,即使买再小的房,单凭我,那也是个遥不可及的梦。而他却很认真,两天前,他开着车,转了大半个城市,看上了一套五十几平米的精装公寓房,从他发来的图片看,房子的设施,装修风格与品味都很符合我喜好的风格,房价每平米7000多,在我们这样的三线城市,算是贵的了。他一遍一遍地给我发去公寓房所在地的路线,他坚持要我先去看看。
是的,我的确想去看看,我的确也在做着拥有一套独属于自己的鸽子房的梦。昨晚,我找到自己的身份证,放进包里,以备看房时之需。 今晨,我早早起床,将自己收拾妥当,坐上公交车,却在市妇幼医院门口下了车,我走进了医院,站在排队挂号的窗口,随人群鱼贯而动。
我想我已经将他弄丢了,我不想早早地又将自己弄丢,所以我来到了医院。在决定买房之前,我必须要确定自己的身体是否无恙,否则,自己都没有了,拥有一间房又有何意义呢?
几个月前,我开始感觉到自己的右侧乳房部位有些肿块,摸上去不再有痛感,这一直是我心里的隐忧,但我却害怕去医院做检查,害怕听到悲观的结果。但今天,我终于带着视死如归的勇气走进医院,接受医生的检查,医生用他的经验告诉我,你那百分之九十九是乳腺瘤,不过最终结果如何还得先做个B超。我静静地听着医生的话,心里是翻江倒海似的悲凉与恐惧。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走进三楼的B超室,躺下来接受机器对我的判决。
再次将结果拿到医生面前,医生说,跟我预测的差不多,你这个需要动手术,将瘤割下来,然后再做病理检查,确定是良性还是恶性的。我说,好,那就尽快手术吧。我将时间定在后天,星期五动手术。然后我出了医院门。
我手里拿着让我感觉重于千斤的病历本机械地过了红绿灯,走到湘江边胡桃色的长条椅上,坐定了下来。我拿出手机,看到了两个未接电话,是他的深圳号码打过来的。我在微信里一五一十,故作轻松地告诉了他我的检查结果,还有我确定做手术的时间。他顿了下,问我,你别被吓成这样呢,要去湘雅附二吗?我笑说,没事,不就小手术嘛,妇幼就可以啦。他又问,一定要这么快手术呀,我回,是呀,要动当然是尽快啦。他说,你动手术总得安排一下呀,这两天我时间又有点紧。我便知道,他的二任要生了,他告诉我估计是明天。
是喔,他要当爸爸了。他再度打来电话,对着电话,我笑着说,没事,我能走能蹦,会管好自己的,你忙自己的,崽生下来给我发张相片,看看像谁,要是像你二任,相貌可就不咋地呢。他笑了笑说,说那些事做什么呢,先顾好眼前,你这也是大事,有事没事,不管我能来还是不能来都要告诉我情况。接下来是我一味地笑,一味地叉开话题,一味地说着他让安心去忙自己的事的话,而我心里的难过却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我想他也应该会是那样的吧。
四天后,我将手术,我将一个人完成自己生命的一个小仪式,我也将接受命运对我的裁决。但经历了那些事,我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呢,即使面对生死。
我的爱情被人抢走了,而我的爱情是被赋予了生命的,所以,生或是死,我也都能坦然面对了。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与化疗殊死搏斗的事实证明,我确实能坦然地面对生死,面对一切了。
我一贯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