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服

1

“今天教育局要来检查，明天课间操所有同学都把校服穿上！”

那套蓝白相间松松垮垮到可以塞下两个我的校服从拿到手到现在就没穿过，当然我也没见过班上其他人穿过。

但我见别人穿过，是两个高三的女生，但他们穿的不是高三的校服，他们穿的是已经毕业的上一届高三的校服，深蓝色和浅灰色，果然不论哪一届的校服，只有丑是代代相传的。

老师也知道没人愿意穿校服，所以非常善良的只要求我们课间操的时候穿。有些嫌麻烦的人早上直接穿着校服来了，还有一些不嫌麻烦的人只是带来了，趁着课间操开始前几分钟跑去厕所换。

我就是那不嫌麻烦的一批人中的一个。

嫌弃校服丑是认真的，不想穿也是认真的，和几个跟我一样嫌弃校服的女生一起叽叽喳喳熙熙攘攘半走半跑地进了厕所。

出来的时候我们互相看着，各自喉咙里发出一声叹息，好像这样就能表明我们究竟有多嫌弃这件破坏我们那一点点虚荣心的丑校服。

课间操一结束，又是一群人疯狂地涌入厕所，为的就是换下那身校服，就像脱下沉重的手铐脚镣那样。

2

马上要分科了，那时候我们还不明白这将成为高考前我们人生中最重要的转折点。

拿到意向的时候，我几乎是没有一秒钟多余的考虑就填上去了，因为我分科考试理综考得太差，所以选了文科。

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理由，因为我的世界只有作业和考试，从早到晚，日日夜夜。

有一个女生，前前后后修改了好几次，先是理科，又改成文科，意向书交上去由后悔去了，硬是从班主任手上抢回来改成了理科。

问她为什么，她说喜欢物理，又喜欢语文，但是不喜欢数学。

难怪，谁让她偏科呢？

进了文科班，好像可以折腾的时间突然没有了，班里的同学还没互相认识全呢，先连着考了三天的试，语文一天数学一天英语一天，连班委的选举都是报了名就上这么草率的带过了，明明刚上高中的时候，班委选举花了一个晚自习的。

如果说之前是在上课，现在恐怕是在赶课了。以前一个月一次的月考，现在变成了半个月一次的半月考，以前还有时间预习，现在老师几乎是一节又一节，直到把所有内容讲完。

感觉有什么东西变了，但是不知道是什么。

应该有人开始穿校服了，那是一个成绩还不错但是不算最好的男生，安静地呆在座位上写作业，穿着那件蓝白相间的运动款校服外套。

没有人问他为什么要穿校服，因为在他开始穿校服过后的几天，又有别人也开始穿校服了，一个胖胖的女生和她高高瘦瘦的同桌，我猜她们一定是约好了，肯定是觉得一个人穿有点丢脸。

4

赶鸭子上架般的高二过去了，端鸭子上桌的高三终于来了。

开学的第三天中午午休之前，两个穿着校服的女生背着双肩包进了我们教室，而且她们穿着校服，跟我们蓝白相间的校服不一样，他们是红色和黑色的，好像比我们的要好看一点。

为什么要复读呢？

我没有问过她们这个问题，有人问过，但我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后来我才知道不管她们说了什么，不等到自己高考完是不会理解的。

她们也很安静，甚至一开始我都不知道她们叫什么，因为她们在最左边而我在最右边，虽然整个教室不过几米的宽度。

她们每天都穿着校服，有人问过她们为什么每天穿校服，她们说方便，脏了就脏了，也不用洗，到时候高考完直接扔了就行。

那你们怎么没扔呢？我还是没有问出口，我跟她们不熟，这些话都是从别人嘴里听到的。

我也开始穿校服了。

时间太紧了，半月考变成了周考，周考又变成了每天好几张卷子，穿校服确实方便，不用考虑衣服被墨水弄脏了洗不掉，夏天午休的时候穿着能防止被空调吹感冒，冬天上课的时候搭在腿上还能保暖。

多好呀，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穿校服了，就连大一时候那个跟我一起去嫌弃校服的漂亮女生都开始穿校服了。我很久没见过她了，因为她选了理科，其实她穿校服也还是好看的，为什么高一的时候就不觉得呢？

5

高考结束了，我终于脱下了那身校服。

最后收拾东西的时候我在想要不要扔掉，因为它上面有很多墨迹，除了在学校，好像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容得下他。

但是突然想到，说不定复读呢？于是就和那一堆没刷完的卷子和已经翻地破破烂烂的课本一起留下了。

填志愿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理科和文科能选择的专业完全不一样，我也才知道不同省份的学校招生名额差距可以那么大。

面对那些只能读出口却无法形成概念的专业名称，我第一次开始正经地思考自己将来究竟要干什么。

学校教书为什么不教全套呢？分科的时候没人能告诉我们文理科对未来的影响，上课的时候也没告诉我们这在大学会在哪个专业的知识体系里。

匆匆忙忙从已经熟悉了好久的世界里离开，又被迫进入一个更加复杂的世界，其实我嫌弃那身校服，但却没想到脱下就再也穿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