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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树

2025-08-31  本文已影响0人  腊梅5朵

航天静园小公园里的石榴花是重瓣的,花大而繁复,却不会结果;我们小区院里也立着一株石榴,虽是单瓣的,年年秋至都能挂上满枝丰盈。

这株石榴树是我们小区的李继先师傅种植的,当时单位要求我们必须于2001年五一节前交旧房,所以,同事们都是2001年过完春节,一领到新房钥匙就开始装修,李师傅在春天正装修新房时,就在他家窗外栽种了一棵无花果树,一棵石榴树。

这两棵树像两位沉默的守门人,见证着小院的晨昏更迭。二十多年了,石榴树皲裂的树皮上刻满时光的密语,盘曲的枝干却撑起一片苍穹。春日里,新芽初绽,嫩红的叶子在阳光下泛着湿润的光泽;待到盛夏,便化作一顶翡翠华盖,将灼人的烈日筛成细碎的金箔。我常想,树木的记忆远比人类长久,它们记得每一场春雨的力度、每一缕夏风的温度,甚至记得我儿时在树下嬉戏时掉落的第一颗乳牙。

石榴叶生得极有章法,不似芭蕉那般张扬。它们密密匝匝地排列着,像一本摊开的竹简,记载着四季轮回的典故。风过时,叶片翻动间沙沙作响,恍若远古传来的梵唱。那绿也绿得含蓄,不是浮夸的翠色,而是经年沉淀的黛青,触摸时能感受到叶脉里流淌的生命密码。有时我会摘下一片叶子,对着阳光细看那些纵横交错的脉络,读一部无字的天书。

五月榴花照眼明。单瓣的花朵自有一种清峻之美,不似牡丹的富贵相,也不同玫瑰的娇态。那红是淬过火的朱砂,是沉淀了阳光的釉彩。有的矜持地隐在叶底,有的傲然挑在枝头,倒像是哪位丹青妙手故意留白的点睛之笔。最可贵的,是它的气节——不要温室暖房,不贪甘霖玉露,纵然风雨如晦,依旧保持着灼灼其华的风骨。记得有年暴雨,院中月季尽数凋零,唯有石榴花在雨中愈发鲜艳,雨水顺着花瓣滴落,竟似在流泪,却始终不肯低头。

秋深时,枝头便悬起累累硕果。粗粝的外壳裹着玛瑙般的籽实,恰似生活,以苦涩包裹甘甜。石榴成熟的过程极有耐性,从青涩到朱红,要经历上百个日夜的等待。有时我会在树下仰望,看阳光透过果实半透明的表皮,照出里面隐约的籽粒轮廓,像一盏盏小小的灯笼。

冬日里,石榴树卸去繁华,显露出最本真的模样。虬曲的枝干在寒风中伸展,像一位老者摊开的手掌,细数着岁月的纹路。下雪时,积雪压在枝头,枝条却始终保持着向上的姿态。我常常站在窗前看雪中的石榴树,它们教会我沉默的力量——不争一时之艳,不求众人喝彩,只按自己的节奏生长。

那株老树依然守着庭院,春来抽枝,秋至结果,将光阴凝成琥珀。它们教会我:生命的丰盈不在外相的华美,而在于那份向下扎根、向上结果的恒常。纵使树皮皲裂、枝干佝偻,只要心向光明,总能捧出满树芳华。

这般想着,忽觉人生亦当如石榴——经得起风霜,耐得住寂寞,最终将岁月的馈赠,都酿成晶莹的籽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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