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秋野漫步
01.
多时没到乡下去了,前几天回了一趟老家。
夕阳西下时分,独自漫步在田埂上,没有目的地,所以也没有方向,随心随意的走走。
快要到秋分时节了,暑热不再,微微的秋风吹拂,与和熙的春风相比有一种别样的感觉。冬天过后的春风带来暖意,而秋风则是经历了夏的炙烤带来了凉爽,说不清哪一种更使人惬意。
02
秋苇花开了,低着头,弯着腰,纯白素色,毛绒绒的,在夕阳余晖的浸染下,泛起一抹亮色来,这是秋天的音符,奏出的应该是收获的赞歌。不是吗?秋风下摇曳的秋苇,不正是演奏着无声的秋之歌吗?
玉米棒早被主人收割了,夹种的赤豆还没熟透,还在等待着主人。一排排立在那,远远的看上去就像枯瘦的老妇人领着孩子在等待着什么。 不远处,有一棵膝盖那么高的叫绿滴树的野果树,说是叫树,实际上只是它的形状像树,其实是草本植物,上面挂满了小灯笼似的绿油油的果子,果子比豌豆大一点儿,悬挂在小灯笼里面,熟了的绿滴黄澄澄的。现在查到了这小东西到底叫什么了,学名叫酸浆。
摘几颗熟的果子,去了外壳,放在嘴里,轻轻咬破,浆液流出,酸酸的甜甜的,一股特有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野果香味溢出,还夹带着儿时那种懵懂而无忧的回味。
褪去了夏天的燥热,秋是寂静的季节,人在静逸的环境中,思绪也会安静下来的。人的一生有很多记忆,犹如一条记忆的长河,有快乐的,有痛苦的,更多的是无关紧要的。儿时的记忆,就是记忆长河里沉淀下来的最深刻的,也是最值得回味的记忆了,就像这酸浆果的味道,甜甜的酸酸的。
03
秋高气爽。因为秋天空气湿度小,所以晴天里天空特别的纯净通透。高高的天空上,悬挂着硕大的蔚蓝色的天幕,一朵朵如棉絮又如雪堆似的白云悠悠飘过,而夕阳透过云彩的缝隙射出了万道金光,并且染红了半个天空,多么美丽的落霞晚照啊!
家乡地处长江三角洲冲积平原,海门市这个行政区域,五代周显德五年置县,后几度涨坍,至清乾隆时建海门直隶厅,1912年改为县,上世纪九十年代撤县设市。
想当年,养育我的这块土地涨坍无常,芦苇丛生,是先民一肩挑着全部家当和乳儿,怀着梦想来拓荒,如今已是名列全国前三十的百强县市了!还出了个清末状元张謇,是我国的轻工业之父呢!
我为我的先辈而自豪,我为我的故乡的土地感到骄傲!故乡的云啊,请代我追寻吧,追寻那先辈们曾经的卓越。
远处,一行秋雁徐徐飞来。 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尽管有一二十只之多,还是显得那么的孤单,它们时不时的变换着队形,时而发出几声凄厉的鸣叫。我目送着它们从我头顶上飞过,往南飞翔,逐渐模糊,直至隐没在天际。蓦地,还有一只落单的秋雁从上空飞过,正在奋力追赶着它的伙伴。
04
我正在为大雁的执着而感慨不已,却有人和我打招呼了。原来是我儿时的玩伴三狗。他几十年一直在外打工,这几天因为母亲病重才在家。
三狗上面是两个姐姐,下面有两个妹妹,第三个生了个儿子,父母怕他夭折,所以乳名叫得很贱。三狗名字叫得贱,可活得一点也不贱,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是饿肚子的年代,他家里两个半劳力,养活一家子都难,年终结算总是透支口粮款,所以家里过得很是拮据,但三狗总是能够吃饱,姐妹们先让三狗吃饱已经成了习惯。所以三狗是我儿时伙伴中个子最大最胖的一个,当然那时的胖不像现在的胖。
三狗慷慨仗义,书读不进去,但手艺不错,工地上是个现场管理,年收入不比我少,上世纪末小楼盖好,日子过得很不错的。他一个劲地夸我看上去年轻,倒不如说他与实际年龄显得太老了!
望着三狗有些佝偻的逐渐远去的背影,他不就像落单的秋雁吗?
05
是做晚饭的时候了。远处,有几处浓白色的炊烟袅袅升起,在晚霞映红的天空下,显得格外的醒目,好像硕大的喷泉一个个喷向天空。有几只山羊,咩——咩——,不紧不慢的叫声绵远而悠长,好像在诉说这里是慢节奏的农村。
自从农村分田到户以后,不再是早工日工晚工了,自家地里的活自己安排,不需要生产队长像周扒皮那样半夜吹哨喊上工了,青壮劳动力从土地的束缚中解放了出来,从此城市里多了一群人——农民工。剩下的老弱病残留守在农村里,土地上的经济收入比例逐渐降低,农村里的人过着比以前慢,比城市里更慢的节奏的生活,所以有长寿之乡,没听说过有长寿之市。但像三狗这种候鸟式的半吊子农民,他们没有城里人的夜生活,没有节假双休日,却起早贪黑的赶工程进度,生活节奏比城里人更快!
所以现在城里的有钱人想农村了,但不是想当农民,而是想农村里的空气和慢节奏的生活。学三狗,赚城里人的钱,过农村人的慵懒生活吧。
05
秋天的天就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黄昏前还是晚霞满天,可是,东北风一刮,黄昏后竟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了。灯本来就昏暗,干脆关了,找来半截蜡烛点燃,火苗跳动了几下平稳了,乳白色的山墙上映我有些夸张的身影,一股青烟冉冉升起。这是我上大学之前,不知经历过多少个夜晚的场景,只不过不是蜡烛而是煤油灯罢了。那时我很迷茫,不知道脚下的路在何方,但知道读书是我唯一能做的事,知道社会的进步需要知识这动力源,所以煤油灯下读喜欢的书,做还没做出来的数学题,后来,糊里糊涂的上了师范大学,后来,明明白白的当了个高中数学老师,现在,已经是两鬓斑白了,进入了人生的秋季了,却还是穷教师一枚,但我从没有后悔过,因为在公园里,在商场里,在多次的邂逅中,哟!是黄老师吗?您还记得我吗?依稀记得,你是我的学生啊!顿时,有一种满足感,心里暖暖的。
秋风,一阵一阵的吹,秋雨,不紧不慢的下。尽管窗外一片漆黑,但我知道院里的老榆树叶正在飘落,篱边的黄花正在开放。蜡烛火苗在烛泪中熄灭,秋雨敲窗声伴我进入了梦乡。梦里,我是个无忧无虑的顽童,还在这秋野里徜徉。
醒来,已是子夜时分。不知何时秋雨已经停歇了,一缕残月的幽光射进窗棂,我独自站在窗下,望着挂在半空中的一弯残月,从稀疏的薄云间透射到雨后的大地,月光倾泻在薄雾上幽深而缥缈,如梦如幻。丝瓜藤里还是扁豆棚里,不知有多少只织布娘娘在唧唧地鸣叫,也许是在歌唱,唱着只有它们的同伴才能听懂的生命之歌。屋檐下一张硕大的蛛网上,一只蜘蛛正期待着它的期待。
人,不就是像那只蜘蛛吗?一直在编织着自己梦想的网,期待着梦想成真,获取那份属于自己的东西,不同的是,人还想留下点什么,是财富 ?还是别人的崇敬和怀念? 还有,蜘蛛不会被自己编织的网缠住,而人,往往会被欲望编织的网把自己缠住。
雄鸡已经唱过三遍,东方已经发白,曙光将覆盖月光,不知不觉中我已随地球转了一圈。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走过了春天,又到了秋天,……。
作于2018.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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