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师看电影(26):窃居者诛——易卜生和他的《建筑大师》
舞台正中一张红色沙发,左边一个花架,架下一个花环,右边三只马扎。
背景,一大片不着光的白色粗布上几条可明灭的几何结构白线。
左右侧幕暴露几只射灯,白色光源为配合剧情明灭,有时射灯会在背景大面积的白色粗布上打出隐隐的窗格。
剧终,白色粗布“奇迹”般地展开、消失,仅剩下几条建筑结构的线,一架白色天梯从台面直插最后一道顶幕,一束阳光从顶幕照亮天梯……
这是林兆华导演改编自易卜生的戏剧《建筑大师》。
作为西方戏剧代表人物,易卜生的生平可谓是传奇的,其突出贡献是在欧洲现实主义戏剧走向衰落,自然主义和颓废派文学十分泛滥的时代,高举现实主义和民主主义的旗帜,并创造了以设疑性构思、论辩性对白和追溯性手法为基本艺术特征的“社会问题剧”体裁。其创作实践和社会影响,也足可与莎士比亚、莫里哀等戏剧大师媲美。
《建筑大师》是一部传统意义上的易卜生的后期作品。如果按照“情节剧”的逻辑去理解《建筑大师》,观众肯定会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建筑大师》讲述了一位毁灭性的天才———索尔尼斯的故事。一场神秘的大火成就了他成为建筑大师的梦想,功成名就的他在晚年渴望登上巅峰。超常的活力、不羁的魅力吸引了年轻女子簇拥在他身边;年迈的大师行走在道德的边缘,对青春无限向往,但又惧怕青春的威胁。惹人艳羡的声誉背后,索尔尼斯的生活并不快乐。
索尔尼斯是本片中的主人公建筑大师,这个单词(Solness)可以拆解为前后两个部分:前半部分Sol有太阳之意,后半部分ness指的是伸入到海峡中的陆地,两个单词连起来我们就可以联想到易卜生的誉号“照亮挪威的太阳”,而这部作品中的太阳,其实也就是易卜生对他自己的形容。
另一边,妻子艾琳始终无法摆脱大火带给她的创伤,家庭中的气氛也因她而变得沉闷压抑。年轻女助手开雅被索尔尼斯所吸引,和他关系暧昧。绘图员瑞格纳逐渐展露出建筑设计才华,令大师倍感压力。瑞格纳也因未婚妻开雅迷恋索尔尼斯而对他怀有敌意。瑞格纳的父亲当年是索尔尼斯的老板,但后来变成他的下属,临终前只希望儿子能有一个出头的机会。建筑师在事务所内面临着年轻人的有力竞争,在家庭中与妻子的关系更为微妙。
在这时,建筑师事务所来了一个早年认识建筑师的年轻女子,她一口咬定索尔尼斯对她许过诺,要登上他即将完成的最高建筑。奇怪的是,这年轻女子妄想症的坚持,竟然说服了建筑师登上了自己刚完成的最高建筑——毁灭是其必然的结局。
《建筑大师》是64岁时完成的作品。从手稿中反常的大量小错误和省略来看,恐怕是他以极快的速度完成的。《建筑大师》在欧洲出版前被寄予很大期待,但后来被认为是易卜生最具争议性的作品,因为它让各国的读者都无比困惑。
在易卜生的作品中,索尔尼斯这个人物是他第一次接近自画像的尝试。易卜生一直把自己看作一个建造者,并把自己的戏剧比作建筑作品。正如索尔尼斯一样,易卜生惧怕从高处向下或从平地向深渊中看,这种恐惧更随着他的衰老而日益加重。索尔尼斯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可以随时牺牲那些他身边最亲近的人的利益。他向往又惧怕青春,他的内心审美与道德交战——这一切都是易卜生本人所具有的特质。
《建筑大师》着力的就是这样一种悖论带来的巨大心理冲突。这冲突很内在,似乎很难把握。但观众只要观赏过瑞典电影大师伯格曼的作品,主人公沉默、等待与喃喃细语之处就会听到易卜生角色的呼吸与心跳。如果观众感受过伯格曼创造出的心理时空,再去与林兆华在舞台上构建的戏剧时空相碰撞,或许就能触摸到在现实主义僵硬面貌下——易卜生的生动面容。
在易卜生的眼中,戏剧如同建筑,而在诸多建筑师的眼中,建筑亦如同文学,是兼具艺术性与实用性的创作结晶。戏剧所面临的道德与艺术坚持之间的矛盾,在建筑中亦有体现,《建筑大师》已经改编话剧并陆续上演,这是一场空间与文字的华彩碰撞,亦是文学大师易卜生的创作之魂在建筑学中燃烧过的痕迹。
(本文部分观点和文字来自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