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母亲

    “清明时节雨纷纷，纷纷细雨忆故人。”

    母亲离开我已是第六个年头。我一直未敢提起笔写点文字给母亲。

    因为我欠母亲太多太多。对母亲我有太多太多内疚与自责，需要母亲原谅。一直不敢跟任何人说，也不敢写，怕未语泪先流，一写泪成河。

    小时候混账的我也不知道从哪听来的传言，说是妈妈要把我送人，爸爸不同意，最后折中，把我送给同村一个五保老人抚养，直到七岁上学才回到父母家。所以从小就觉得妈妈不疼我。我和妹妹是双胞胎，既然无力养活，为什么送我不送妹妹？

    这个心结我一直未向任何人敞开。憋着一股劲，一定要好好读书，考大学，远离这个家。

    心中存有这个看法，就像戴了个有色眼镜，所以母亲所说的话，所做的事，在我看来都是看不起我，嫌弃我，讨厌我。

    我就是带着这种对母亲的怨恨长大的。成长过程中，对母亲怨恨的心结让我饱受生活中各种关系的吊打。越被吊打我越怨恨，越怨恨，我的生活越一团糟。这个死循环在我有了孩子后稍微解开了些。

    为人母后稍微理解了母亲当年的无奈。家里穷，养不活那么多人，只有送人。送走谁，对母亲来讲都是撕心裂肺的痛。我想母亲当年也会痛苦万分，也会矛盾斗争才能做出选择。妹妹体弱多病留在妈妈身边，才有机会活下来。

    这是我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去猜测母亲当年的选择。只是猜测，我从未向母亲问过这件事，母亲也从未主动跟我说过当年她的选择。我以一个母亲的心试着去理解当年母亲的心，道理上似乎通了些，心似乎柔软了些，怨恨似乎稍微少了些。

    但因为常年缺乏沟通，我对母亲的亲切和爱还很无力。生活中的一些琐碎事就把这点脆弱的爱摧毁得无影无踪。

    一吵架，我就恶语泼向母亲：“当然我不对，我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你本来就不想要我……”

    母亲从不反驳，每次都默默承受我的刁蛮和无理取闹。

    母亲渐渐老了，需要我们照顾了。在外地工作的我每年象征性地回几次家。每次回家给父亲的钱总是给母亲的一倍。而且都是当着二老的面给的。我总找理由：“我爸爸要买菜，所以多给点。”其实我知道，我是要气母亲。母亲也一定知道。但她每次都说：“对头对头，我的够了，我不当家，用不了这么多。”

    父亲走后，母亲明显迅速衰老。我经历了失去父亲的痛，觉得应该好好珍惜母亲了。我回家陪伴母亲几天，有天晚上，母亲叫我跟她一起睡。我很混账地拒绝了。那时的我还是观念上觉得应该尽孝道，但内心还是无法与母亲拥抱亲近。

    谁知道，这个拒绝成了我今生最大的遗憾。也许，母亲已经有预感不久于人世，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亲近她的女儿，她也许想跟女儿说说心里话，也许……

    母亲离开后，我才彻彻底底悔悟，追悔莫及。回看回想母亲为我所做的一切，哪一件，哪一回不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无私的爱啊？

    我是那么的混账，倔，拧。怎么也不肯敞开心扉跟母亲深谈一次，怎么也不肯给母亲一个灿烂的微笑和拥抱。

    母亲，我亲爱的母亲，我亲爱的妈妈。请原谅女儿的不孝。若有来世，我一定再做您的女儿，您的贴身棉袄，最最疼爱您的女儿。

    母亲，妈妈，清明将至，女儿把这些没来得及对您说的话形成文字，燃一柱清香，献于您的灵前。希望您能听到女儿的心声。

    妈妈，女儿请求您的原谅，女儿祈愿您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