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车
学会骑单车到现在,已有二十多年。现在每天踩单车上班下班,送小孩上学放学,它已经是生活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这么多年来,有许多关于单车的故事,有时候还跑到梦里来。
一
去年回家的时候,在楼下车房里看到了家里最古老的单车,还在那里。凤凰牌二八大杠,油漆都脱落了,整个车呈土灰色。前叉也断了,装了两条保险叉顶着。问了一下老爸,说还能骑。这辆车比我的年纪还大。
最开始,我爸骑着这辆车去镇上学校上班,周末的时候回家;后来搬到镇上学校之后,又骑着这辆车回村里边种地,托着我在镇村之间往返。只托我一个人的时候,我就坐在后面的支架上;要是驼东西的话,我就坐在前面的大杠上;有时候姐姐坐在后面,我坐在前面。爸爸说,他还骑着这辆车,拖着大包棉花去龙湾卖,因为龙湾的价比张金好,头发都被露水打湿。还有老家屋前屋后的杉树,树苗也是这辆车拖回去的。那时候,奶奶种了一个菜园,基本上每次回老家,都会拖上一大袋的菜,南瓜、青椒、什么什么的。后架上常年绑着一条废轮胎,绑东西牢靠。
年节下走亲戚,也是骑着这辆车去。记得很清楚,每到空闲的时候,特别是年节之前,爸爸就会洗车。把链条、挡泥板里边的淤泥抠出来,洗车身,给链条上油,打气,检查车闸。以前回老家都是土路,特别是下雨之后,单车骑过去车胎陷很深,搞不好还打滑,甩得到处是泥。小学4、5年级的时候吧,通了柏油路,就好多了。
搬到镇上过了几年,家里又买了一辆单车。很奇怪,妈妈骑车只能从后面甩腿上去,不会从前面上车。最近这十年,妈妈也不怎么骑车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失去平衡感,一上车就容易摔交。比她年纪还大的人,电单车都还骑得呼呼的。后来这辆车莫名其妙消失,不知道去哪里了。
有一次四舅送我回家,从柳亭河骑车到张金。那时四舅在玛钢厂上班,端铁水注模,经常烫伤,我对他用的“正红花油”印象很深刻,盖子旋开之后一股很奇怪的味道。大概是他发工资了吧,出发之前给了我两块钱,我的衣服上没有兜,于是就捏在手上。舅舅叮嘱我,不要丢,丢了就没有了。我很用力的把钱捏在手上。然后抱着我坐到了单车的前杠上,结果路上我迷迷糊糊的打起瞌睡。到家的时候天色将晚,下车一看,当然钱丢了。我睡得迷迷瞪瞪,一脸懵叉的样子。四舅问我钱在哪里掉的,我说不知道。他骂了我两句,又给了我两块钱。因为要赶着上晚班,也没有往回去找。那时候两块钱好像还蛮多的,买一碗凉粉才两毛钱,买一个盐饼好像也只要两毛。我却一下搞了他4块。哎。
四年级的暑假,爸爸从荆州住院回来,姑父送我回家。也是土路,我坐在姑父单车的后架上,可能是姑父心很急,骑很快一路颠回家。到张金时屁股都颠痛了,痛了好几天。颠痛的屁股让我记住了这次久别重逢。
二
初中毕业,到市里面上高中。基本上与单车无缘,学校半军事化密封式的管理。每个月月假2天,坐汽车回家。记得有一个叫ZJ的女孩子,踩单车三个小时去学校,那时候觉得她巨牛叉。
上大学,第一个学期就买了一辆单车。班上同学一起去的,买了七八辆。我买了一辆阳光牌的,是300多还是400多的样子。JZ买了一辆红旗牌的。没有课的时候,一帮子同学就骑着车在城市里穿来穿去。有一个初春,踩车从东环到北环,柳条抽出新的枝条,我们折了好一些回来。回来的时候刚好赶上沃老师的英语课,迟到了几分钟。
还有一个傍晚,和jz带了一包零食和啤酒,踩单车到东环的旁边的草地上喝闷酒,漫天晚霞微微的风,单车在草地上拉下长长的影子。只记得当时很郁闷,记不清为什么郁闷了。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女人。
学校里有偷车贼,一两个学期之后,大家买的单车陆续被盗。我的单车也在这股潮流中被偷了。jz的单车坚持的最久,到大四的时候才被顺走,看样子“红旗牌”还是很坚挺的,还有那土不啦叽的颜色,一看上去就是10来年的老车,估计小偷的欲望不大。
某一个晚上,有小偷在宿舍楼下剪锁偷车被发现了。一时群情激愤,围上来几百号人,两侧楼上的窗户全部打开伸出无数个头。估摸着好多人的车都被盗过,“拷起来”“打死他”此起彼伏,拳脚相加。过了20来分钟,警车来了,偷车的俩孙子看到警车像看到亲娘一样,连滚打爬上车。晚上看不真切,有人说打吐血了。这次风波过后,消停了一段时间,过一阵之后单车还是丢。据说是另外一伙人在干。
三
来到深圳,基本上就是挤公交、地铁,与单车没有交集。几年之后,辗转来到凤岗,深莞之间公交车次特少。为上班计为生活计,单车骑起来。13公里去,然后13公里回来,一路上的深坑浅洼都被我摸的清清楚楚。
周末的时候和朋友一起出去踩车玩,《石壕吏》里有句诗“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形容的很贴切。周边的地方基本上都踩车去过了,玩的很爽很开心。凤岗、塘厦、松山湖、惠州西湖、n多个海边都去过了。
去松山湖回来的路上,天已经黑透。从塘厦到凤岗走错路,两镇交界的地方照例两边都不管,连路灯都没有。摸着黑踩了2个小时回家,到的时候晚上11点了。楼下吃了一碗兰州拉面回去睡觉,现在想想都后怕。掉井盖里面了怎么办哦,我的哥。
去葵涌的路上,金龟村到葵涌邮政局之间有个大陡坡,不捏车闸冲下去,最快的时候码表上显示56km/h。想想也后怕,这么热的天,冲下来的时候爆胎就完蛋了,绝对翻车。
去惠州西湖,骑到景区门口天降大雨,内裤都淋湿。还有一个春天去松山湖,放一个老鹰风筝,风筝没有拖尾,不稳,老是掉下来。
走东莞5号绿道,那上坡陡的能摸到前面人的屁股。下来的时候有个兄弟没有控制住,差点翻到坑里边去,轮胎把地面都磨黑了。还在绿道旁边的一个农家乐吃了一只鸡,逮到活的现宰。也不知道是鸡真的好吃,还是肚子饿了吃什么都好吃。反正就是觉得好吃,4个人吃了一锅饭,大锅。服了。
去光明吃乳鸽,招待所的。有个哥们身子虚,后来踩不动,跪了。连拖带拉整到白花洞,最后扶着车把推回来的。我回到公司还写了2本文件。
去大屏障森林公园,蜿蜒的山路,空气绝好。现在有点后悔,没有去观音髻去挑战一把。黄牛铺水库的山水豆腐花,味道好的很。
那时候玩的多开森啊。再看看这两年,结婚的结婚,回家的回家,该有小孩的有小孩。那拨人基本散了,没那个心情再搞起来了。
四
雨泽三岁,从老家过来上学。我在单车后座上装了一个儿童座,单车不再单纯的就是通行工具。恍惚间觉得,接过了老爸的枪。周一到周五送去上学,周六周日拖出去耍。南门山、园龙山、碧湖森林公园、拉到铁道旁看火车。
特别是南门山,去过好多好次。春天去,山坳里有树开黄色的花,一片片的;荔枝上市的季节,也是一片片的,停好单车,我拿竹竿打,雨泽在下面捡着吃,生怕被别人发现,放狗咬人;夏天去,水库旁边温度好像低几度一样,风吹的凉爽的很;秋天,去看过中秋节的圆月,挟着风从山上冲下来;冬天,那里安静的不像话。踩着单车,绕着山脚水库绕上几圈,什么烦恼都忘光了。把小孩从车上放下来,有蜻蜓、蝴蝶、青蛙、水面上跃起的鱼,雨泽追着跑。水坝上有农家卖红薯、甘蔗、煮花生、鹌鹑蛋,买一点坐在水坝上边吃边吹风,相当爽。水坝下有农田,菜农种了青菜拉到市场山去卖,有时候也能现摘现买。遇到给西红柿或者苦瓜搭起来的架子,小孩会在里面穿来穿去。摘草莓的时节,也带着家人一起,提着小篮子,拿着剪刀逐个剪过去。沿着农田穿过去便是龙岗清林径水库,号称比这边的水库大十倍不止,但是不对外开放,也不曾去过。
慢慢的开始害怕下雨。以前下雨无所谓,冒着雨踩着车就回去了。小孩一来,下雨就是一个很要命的事情。怕下雨,怕小孩感冒,更怕下雨的时候小孩感冒。冒着雨踩着单车去学校把娃接出来,就胸口一块干地方抱着,去诊所找医生,一闹就是半夜。回到家安顿好,头皮都是麻的。不堪回首。
伴着一阵阵雨声,随着车轮的旋转,娃很快的长大了。现在还是单车上班下班,单车送去上学放学。我的枪迟早要交到雨泽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