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札记 ‖ 九尾狐

大禹的父亲是人类眼里的凶神，妻子也是后世心目中的妖邪——九尾狐。

《山海经》里记载，“青丘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蛊。”是说这九尾狐是狐狸精中的狐狸精——狐狸100年后成精，之后每过一百年就会多生出一只尾巴，至九尾时，历九百年。“食者不蛊”的意思是，人类如果吃了九尾狐的肉，就不怕任何巫术的侵害及诅咒。但九尾狐却吃人类的肝脏，因为九尾狐在千年之后，吃够一百个男子的肝脏就会化为人类。

《吕氏春秋》里记载，大禹治水时，已经年过三十，怕因年纪大了误了传后，就放出话来，说帝舜座下的杰出青年大禹要寻觅伴侣啦，结果夜晚有一只九尾白狐造访。大禹认为与九尾狐相伴，百邪不侵，于是娶了涂山氏女——女娇。当时涂山人歌曰：“绥绥白狐，九尾庞庞。成于家室，我都攸昌。”

这涂山氏就是九尾狐化人后繁衍的部族。后来《聊斋志异·青凤》里的狐翁就自称“我涂山氏之苗裔也。唐以后，谱系犹能忆之；五代而上无传焉。”《影谈·洛神》里的狐精则不无骄傲地说：“我涂山曾祖姑，嫁得神禹。”

话说大禹娶妻后三天，就投入到轰轰烈烈的治水运动中，三过家门而不入。《淮南子》里说，大禹开河道时，变身为熊，正碰到女娇送饭前往，惊见丈夫化熊，惭愧而逃，逃到嵩山下，化为石像。大禹追至，知道女娇怀有身孕，大喝：还我儿子！石头向北破开，内有一婴，正是以后夏朝的开创者——启。

我一直不明白，女娇自己都是怪兽，为何会为丈夫化熊而惭愧呢？后来见梦茗先生说，他一直也想不通《封神》里女娲为什么派九尾狐妲己破坏商朝的气运，但他看到了传说是曹丕写的《列异传》里的一篇文章，说有一对雉鸡，名为陈宝，得雄者王，得雌者伯。原来所谓的王者之气，就是一只雄性雉鸡。梦茗先生推断，纣王有帝王之气，背后有陈宝追随，江山永固。但是妲己来了，陈宝（雉）最怕狐狸，于是离去，纣王的王气就消失了。

同理，大禹治水有成，有帝王之气，雄雉（陈宝）来追随左右，两者相得益彰。大禹害怕妻子九尾狐吓跑雄雉（王气），所以三过家门而不入，甚至也不管妻子已经怀孕。但是涂山氏女娇不知道，还想送饭给丈夫，可是大禹变成熊（或许不是熊，而是他父亲那样“其状如虎而犬毛”的凶兽梼杌），这也是狐狸比较害怕的种类。她不敢靠近，只远远地看着，当她发现雄雉的时候，终于明白为什么丈夫会三过家门而不入了。跟聊斋里面的为爱情而活的狐狸一样，九尾狐的心死了，为曾经的爱情感到羞愧，最终化身岩石，但还是为大禹生育了夏启。

也有学者认为，九尾狐的尾，喻指生殖器，所谓交尾即是交配、发生性关系。所以“九尾”是象征性能力旺盛、生育能力强。九尾狐其实是一种生殖崇拜的图腾，正如涂山人歌唱的那样。所以在隋唐时期，狐仙被人设庙参拜，十分流行。《朝野佥载》说：“唐初以来，百姓多事狐神，……当时有谚曰：无狐魅，不成村。”

九尾狐最晚在北宋初期已被妖化了。宋《侯鲭录》里说：“钱塘一官妓，性善媚惑，人号曰九尾野狐。”“狐狸精”的丰富内涵，最早出自这里。

现在我们知道为什么红颜可以“倾国”了，男人们相信她们赶走了“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