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途丨黑夜里的明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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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无尽的黑夜，我独自走在路上。我手中拿着一盏明灯。这条安静的道路，只有这盏明灯能陪我说话。
我忘了自己为何在此，也忘了自己要到哪里去，我好像忘了挺多事情。
“你说，怎么才能走出这鬼地方呀？”在无数天漫无目的行走中，我终于忍不住问它。
“我觉得，应该像是游戏里的通关一样吧。可能会遇到各种妖魔鬼怪，然后一路打打杀杀，一路征战，最后打败最大的boss,顺利通关。”明灯回答我，我看着它，突然觉得这漆黑的夜，多了一丝温暖。
“为什么你会跟着我呢？”我看着远方无尽的黑暗，不知路在何方。
“在这里，你没有同类，我也一样，所以我们相依为命。”它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一丝情绪。
它是一盏灯，有没有情绪都不重要。我们一直前行，时不时的说上几句话。
“你的家人或者朋友，他们会寻找你吗？”它突然问我。
家人？朋友？我默念着这两个词，脑海中却没有任何人的影子。他们到底是谁？我真的有家人和朋友吗？为什么我要独自走在这里，面对这无尽的黑暗？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双手抱着明灯，把它拥进自己怀中。我抱着它许久，才开口道：“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重要的人抛弃了?”
“放心吧，我是不会抛弃你的，我陪着你，陪你走出黑暗，看到光明。”
“要是你是个人，该多好啊！”我突然笑了笑。
“我只是一盏灯，一盏引路灯。”它也笑了起来。
夜晚的风很清爽，微风中有阵阵花香，树叶沙沙作响，如果是在白天的话，周围的景物应该很美。
“我闻到海洋的味道，我们应该在离大海不远的地方。”明灯晃了晃它娇小的身躯。
“真的吗？”我拿着它四处照看了一下，周围全是草木，“我觉得这地方不会有海洋。”话刚说完，我就看到不远处有一个隧道口。
“我们过去看看。”它示意我。
我看着那漆黑的洞口，犹豫了一下，便走过去。在这种地方，我早就顾不上害怕了。我提着明灯，走了那么长时候，还是荒无人烟。说实话，我还宁愿里面能有点什么呢，什么都行，只要是有生命的。
我们刚走进洞口，里面瞬间明亮起来，抬头一看，头顶全是星星，我们就像是漫游在宇宙中。我伸出手，抓住一颗星星，再张开手，它又飞走了。
“不要大意，这或许是幻像。”明灯警惕起来。
我“嗯”了一声后，便认真走路，不再左顾右盼。这时候，一颗星星突然在我们身旁绕了一圈，然后飞向我们前面。我停下脚步，看着那颗星星，星星又重复刚才的动作。
“它不会是想给我们带路吧？”我想了想说。
“应该是，跟上它，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呢。”明灯忽然兴奋起来，好像这颗星星能拯救我们一样。
于是我跟着星星走，星星意识到我跟在它身后的时候，它加快了速度。我只能喘着气，跟着它奔跑。“哎呀，晃得我脑袋疼。”我只顾着跑起来，却忘了提着的明灯，于是我把它抱在怀中，轻声说:“抱歉，请忍忍。”
星星的速度越来越快，我拼命的往前跑，累得快跑不动的时候，星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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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是大海！”怀里的明灯大喊。星星消失的地方，是隧道的出口，原来在隧道的另一端，是一片深邃幽蓝的大海。
我迈出脚步，用脚尖试探了一下水面，海水只浸泡到我的鞋子。“这是浅海滩?”我说着，又往前走了几步，水不深，但我不敢轻举妄动，说不定，再往前一步，就会坠入万丈深渊。
“你看，前面有一所房子。”明灯从我怀里探出小脑袋。我看了过去，在海水中，果真有一所小房子。房子里面有着暗淡的灯光，隐约看到里面的人影。
“说不定也是个幻像，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人呢？”我一边说着，一边往那边走去。
“我求求你，不要再去赌博了，你看看我们家，都穷成什么样了？家徒四壁，连一件像样点的家具都没有。”房子里传出一个女人带着哭腔的恳求声。
“你有什么资格管我？这个家里，吃得用的，哪一样不是我挣来的，我用自己的钱去赌博，赌输了我也乐意，用不着你管。”
房子里除了女人的声音，还有一个男人粗犷的骂声。
一时之间，女人的哭喊声、男人的叫骂声，以及锅碗瓢盆摔在地上的声音，掺杂其中。
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我心中确信他们也是被困在这里的人，被某种幻像迷惑，才会发生这些争吵。我要跑去告诉他们，告诉他们这些都不是真的，我们要一起想办法走出去，不要被这黑暗侵蚀。
离房子越近，我内心越激动，在这场征途上，我就要有同伴了，我们要一起打败这黑暗，一起迎接黎明。想到这些，我不由得抱紧明灯。
“你们不要再吵了，这是假的！”我推开门口，女主人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你们听我解释，其实这个地方是一个梦境或者别的什么空间，总之就是除了我们，一切都是假的。”我尽量控制语速，希望他们能相信我。
“我赌钱还不是为了你们能过上好的生活，不就是输了点钱吗？你受不了，就走啊，我又没拦着你。”他们并没有因为我的到了，停止争吵，甚至不听我的解释。
“要不是为了孩子，我真的不想和你这种人生活了。”女主人收回视线，面对着那个浓眉大眼的男人。
“他们好像看不见你耶。”明灯在这个亮着灯的房间很不显眼，要不是它突然说话，我都快忘记它的存在了。
听它这么说，我试探的用手在那两夫妻的眼前晃动，结果他们竟没有半点反应。我伸手抓住那个男人的手臂，却发现我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
我愣在原地，看着他们的争吵，却无能为力。他们的争吵越来越大声，越来越激烈，我走向桌子，把明灯放在桌面上，然后走向窗口，看着这片不知深浅的大海。
我趴在窗口，任由海风吹乱我的头发，这一瞬间，我竟不知道，我和他们，谁才是真实的。难道，我是游荡在这世间的孤魂野鬼吗？或者是，非人类？无数的想法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我到底是什么?
“啊啊啊！你竟然动起手了，你还是个男人吗？自己输了钱，只会回家打老婆，我怎么就嫁了你这么个人，作孽啊！”
耳畔的声音很刺耳，男人已经开始动手打女人了。不知道为何，他们吵架我却跟着心烦起来。
“呜呜呜……呜呜呜……”
房子的某个角落里，传来一个孩子的哭声，声音断断续续的。我转过身仔细的听了一会儿，发现声音是从熄了灯的那个小房间里传出来的。
“明灯，我们过去看看。”我说着就提起它。
房间里很黑，有个小孩蜷缩在角落里，他把头埋进膝盖里，小声的哭泣，看着很让人心疼。
我蹲下来，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头发，尽管他不能察觉到我的存在，我还是小声的安慰他:“别怕，我陪着你。”
外面吵了很久，他们都疲惫了，声音也逐渐变小，然后慢慢的消失。当外面已经消停之后，小孩擦干泪水，爬到自己的床上。
我看着他盖好被子，然后对他说了一句:“晚安。”就转身离开。
“你要勇敢，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这时候，身后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我惊讶的转过去，可身后的小孩却突然不见了，周围的景物也不在是海上的小屋，而是一座孤岛。我站在一片孤岛上，除了明灯，一无所有。
“啊啊啊！”我跑到悬崖边，对着底下翻腾的海浪，大声的咆哮。我感觉自己快崩溃了，如果这是一场梦的话，那我从这里跳下去肯定能醒过来。
“你不要冲动，跳下去会死的！”
我什么都没说，明灯就像是看穿了我一样，我想要干嘛，它都知道。
“你滚吧，什么都是假的，你也是假的。”我很生气，它明明就是一盏灯，为什么会说话?
这里的一切太奇怪了，无尽的黑暗，根本就没有光明，这盏灯就是一个假象。
“这世界都是假的！”我愤怒的把它摔在地上。
“啪”的一声，我眼前一片黑暗。它，被我摔碎了。
“对……对不起。”我看着眼前的黑暗，终于冷静了下来。它可是一直陪着我，给我引路的明灯呀，我怎么能这么对它?
我蹲在地上放声痛哭，海浪的声音和我的恐惧，全被这黑暗吞噬了。
没有了明灯，我完全不知所措，这荒凉的孤岛，只有我一个孤独的人，我绝望的看着悬崖下的海。
“苏铭，苏铭。”
正在我绝望的时候，黑暗中突然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
“苏铭，别怕，往前走。”那个声音继续说着。
苏铭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但那个声音让我感觉很温暖，我不由得往前走。
我摸黑往前走，朝着声音的方向。
“苏大佐，你是个混蛋，孩子都被你气得离家出走了。”
“你叫什么叫，你也有责任，要不是你没把他看好，他会走吗？”
黑暗中，我又听到了房子里那两个人的声音。
“苏铭，一直往前走，不要听，也不要看。”那个温柔的声音在引导着我。
“啊，苏铭，我的儿啊！你怎么会被车撞成这样？”我眼前出现了一副画面，拥挤的大街上，一个女人抱着一个男孩痛哭起来，周围的人围着他们，议论纷纷。
“不要看。”那个声音提醒着我。
“快，打电话叫救护车啊，哭有什么用?”
“都怪你，苏大佐，你就是个混蛋，我的儿子咋这么命苦啊！?”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先把儿子送去医院，接下来你想怎么处罚，都随你。”
……
我低着头，不去听，也不去看，就一直往前走。
突然，一道刺眼的光芒出现在我眼前。太久没看到光了，我的眼睛很不适应。模糊的视线里，我看到了眼前的人影重叠。
“苏铭，苏铭。”他们在一遍遍的喊着我的名字。
我缓缓睁开眼睛，重新映入我眼帘的是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看清她的时候，我的泪水夺眶而出，所有的回忆都涌上心头，什么事情都记起来了。
“我的儿啊，你终于醒过来了！”她激动的哭喊着。
“家属请冷静点，病人还需检查，不要激动。”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拉住她。
“老婆，我们先出去吧，让医生给苏铭检查，我们的儿子那么坚强，一定会没事的。”一个中年男子搀扶着她。
“爸。”我冲他喊了一声，男子转身看了我一眼，强忍着泪水。
“没想到你还能醒过来，简直就是医学上的奇迹啊！”我身旁围着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他们一边给我检查，一边感慨。
“医生，我睡了多久了？”当他们把我的点滴瓶和心电图器都徹下后，我问他们。
“五年。已经被诊断为植物人了，可你们父母不放弃，每天都在你床边和你说话，不停的忏悔。”
原来已经五年了。
五年前的那个夜晚，我受不了父母整日的争吵，离家出走，过马路的时候，被一辆迎面驶来的大巴车装倒。
“苏铭，爸爸对不起你，都是爸爸的错，浪费了你五年的时间。”医生刚离开，爸妈就跑进来，爸爸握着我的手，泪流满面。
“爸，妈，你们不要再吵架了。”
“这五年，我们反省了很多，自从你出事后，你爸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他彻底的戒赌了，并找了一份正经的工作。”
我看着他们憔悴的面容，突然感觉，这五年不算是白白浪费。
在那场黑夜的征途中，我打败的终极boss是我的内心。五年前，我为了逃避爸妈的争吵，不顾夜已深，执意出走。那那场梦境中，我没有选择逃避，走出了黑暗。
在这个奇迹里，我想感谢那盏为我引路的明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