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故乡小院儿
贺广福
小新家，一个老家院落，是我小时候的启蒙书屋
小新比我小一岁，同族二大爷家的独生子，我的发小。他家位于村子西边，距离西河二百米。
西河是上关水库的下游，西河流经我们村子那一段，水流很急。河西岸是南吉峪村，东岸是我们村，东岸村子高出河床二十余米，遇到山洪爆发，水面距离村子地面也不过十几米，看着轰隆隆卷着石头滚动洪水，让人惊悚。
山洪爆发时，经常携裹了断木，牛羊、庄稼棵子，山洪过后，河滩上可以捡到一种称作明子的发光木棍，夜晚发出闪闪萤光，淘气孩子们喜欢夜晚用这萤火棍子追逐，戏耍打闹。村里在河边修建了两公里长的水泥石墙护坝，抵御洪水？记忆中，洪水没有漫过护坝。这些年，地下水位下降，再也见不到小时候那么凶猛的洪水了。
我家在村子中央，沿着门前小巷往西走，是一个丁字路口，路口南侧是村里的一个碾道（碾粮食用），碾道北行西拐，就到了小新家。他家南门是一个两米高的铁门。他家的院门常年关闭，敲门后，会听到大黑狗旺旺叫，然后有人来开门。
小新家是南北院坐落，南院有三棵大榆树。那个年代，谁家喂猪用酒糟做饲料，一定是富裕人家，小新家常年酒糟饲料用不完，所以院子里一年四季都是白酒味儿，小新也很少像我一样，总得给家里采野菜做猪饲料。
有一次，我开玩笑逗他说：你的酒糟鼻子是不是酒糟熏的？他做了一个鬼脸，锤了我一下。
小时候，小新家像磁铁一样吸引着我，这个磁铁就是他家的小人书（连环画）。那个年代，家家经济条件不好，靠土地收入，仅能养家糊口，没有闲钱买书。小时候我家里也有几本书，有两本是上辈人传下来的线装古籍。每本二、三十几页，书页泛黄，破损严重，里面还是繁体字，配有绘画，内容应该是古代的小故事吧。这些古书我看不懂，也没兴趣看。
家里还有一本父亲爱看的《三国演义》，也是文言文体，大哥很喜欢看。剩下的就是二姐从村里阅读室借的，《艳阳天》，《金光大道》了。那时候，村里阅读室是给民兵们预备的，二姐是民兵，可以借书。
小新是家里独生子，他有两个姐姐，一个妹妹，妈妈从事家务，爸爸在县里工作。
那时候小新家经济条件好，小新爸爸给他买了很多玩具书。
不去疯玩儿时，就在小新家看书。看书的时候，觉得自己进入了另外一个奇妙的世界，书里面有厮杀，有神鬼，还有好多没有听过的故事。那些年看过的小人书有：《水浒传》、《敌后武工队》、《吕梁英雄传》、《野火春风斗古城》《聊斋志异》、《西游记》、《新儿女英雄传》、《红旗谱》、《大刀记》、《封神演义》等。 这些书为我打开了一个全新的外部世界，让我知道了世界很大，一个乡下小孩的梦想从这个小院飘向外面的世界！
有的小说和连环画是我在小新家看的，更多的是借给我回家看。为了看这些书，没少被母亲责骂，勤劳的母亲愿意我去帮家里干农活儿，或者去山上打柴，或者去采野菜，她好像觉得我趴在炕上看书就是偷懒。可是，一旦黏上书，我就像着了魔，忘了吃饭喝水，忘了一切。有时候，为了读一本书，晚上用手电筒藏在被窝里偷着读。
妈妈认为我看书已经魔怔了，对我也无可奈何，印象里爸爸是鼓励我读书的。
有一次，我在小新家看书，我俩趴在土炕上，一边磕瓜子，一边看，突然发现小新在愣愣的瞅着我傻笑。原来是我看书太痴迷，一边看书，一边捡他吐出的瓜子皮儿吃。
小新也是个淘气孩子，有一次，我俩玩儿打仗，把他打哭了。那次是在村里知青院里。那个宿舍在我家对面，曾经是生产队的一排用做诊所、榨油房、育苗室的房子。那一次，我们是真的玩儿疯了，用地上的湿泥巴团互相砸对方。
开始时，我还一直让着他，不敢真打，可是，旁边有几个男知青逗我们，说谁赢了就给糖果吃。为了显摆一下自己的能耐，我就真的忘了让着他这事儿，狠狠投掷他。结果把一团又粘又硬的黑泥巴糊在了他的右耳朵上。当时，痛的得他哇哇大哭，他是真的被砸疼了。
看到小新被砸成这样，知青们也慌了，废了很大劲儿才帮他把泥巴从耳朵里挖出来，他是哭着回家的。小新因为这次的事儿，发烧病了好几天。我也为自己的鲁莽行为深深自责，好久没敢去小新家。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俩又和好如初了。
小新家是我们村第一个购买电视机的，是一台12英寸的黑白电视。最初，播放电视是放在屋里，后来，村里来看电视儿的人太多了，就放在后院的一张桌子上。我在小新家看的最惊悚的电视节目大概是《王子复仇记》，这是一个国外的电影，里面有很多幻想的恐怖镜头，演员也化妆的像小鬼儿。这部剧让我做了很多噩梦，常常在睡梦中惊醒，后来，不敢一个人在夜晚出去，大概和看这部戏有关吧
春节时，小新家是最有年味儿的，不是因为他家有很多美食和烟酒，是因为有放不完的烟花和鞭炮。
那时候，农村家家节衣缩食，年底买鞭炮也只是象征性的买点，大人不舍得放，小孩子只能从家里偷出来几个，一个鞭炮一个鞭炮的燃放。
小新家就不一样了。每次过年，他家里烟花、鞭炮放不完，还会请人帮着放鞭炮，小军爸爸还会送给村里的亲朋好友好多鞭炮。别人家放鞭炮都是一挂鞭炮燃放完了再放第二挂，小新家是把几十挂鞭炮挂在院里晾衣绳上一起燃放，那个声音全村都可以听到。村里最靓丽的烟花一定是小新家的，村里燃放时间最长的鞭炮也是他家
正月里，和小新一起去河边放鞭炮，剩下的鞭炮他都送给我，我用这鞭炮取出火药，做为自制火药枪的弹药，还用火药枪打死了很多小虫虫。
离开老家很多年了，可是老家的烟火气息一直让我魂牵梦绕。经常在梦里游走老家的山川河流，穿行小新家小院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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