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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场酒局

2018-01-16  本文已影响178人  神奇故事店
也许每一个男人,要经历一场宿醉,才算完成了成人礼

1

今晚是第98场酒局。

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连个位数都这么具体,这个数字一直躺在我老婆杜西西的笔记本里,从1到98,历历在目,她说等这个数字变成100的时候,她就和我离婚。

还记得,杜西西给我发的第一条短信是:“刘昊,你喝酒吗?”

那一天,我们相亲认识,聊得很投缘,回家后收到她的那条短信。

我当时纠结极了,内心戏跌荡起伏,我想她一定想约我喝酒,我为她还想进一步发展而雀跃。 可我不能喝酒,因为酒精过敏。我妈说我五岁时,偷偷喝了我爷爷泡的药酒,晕倒在地。送去医院后,医生说我酒精过敏,以后绝不能喝酒,否则,小命难保。

那一刻,我很想回:“喝啊!”但又怕她约我出来喝酒,我一命归西。我想回:“不喝酒!”又怕中断了这场相遇。

我纠结了5分钟,忐忑地回了一条:“我酒精过敏,不能喝。”

“那太好了!”对方秒回。

原来,杜西西的父亲是喝酒喝死的,所以她希望她未来的老公不喝酒。

就这样,我们恋爱了,两年前,结了婚。她一直不知道,我曾喜欢过一个女生。

结婚那天,我喝的是矿泉水,这么多年来,我滴酒未沾,直到一年前。

一年前,杜西西为我生了一对双胞胎,因为早产,两个儿子在保温箱里呆了两个月,每天的费用是4000元,当时花了将近30万元。我们两家凑了20万,我找朋友借了10万元。

为了尽快还清债务,我向单位申请将工作岗位从技术部调到经营部。因为经营岗位会有提成,虽然辛苦,但有赚钱的机会。 可做工程经营避免不了应酬,经常会喝酒,技术部有个同事叫小邓,特别耿直,每次都愿意跟着我去帮我挡酒,唯一的条件就是提成后给他分个零头。

2

我第一次喝酒是3月8日,因为是妇女节,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那天,对方来了五个人,酒量一个比一个好,小邓喝趴下了,单子还没有谈下来。

“小刘,酒精过敏那是小时候的事情,那时候没发育好,现在肯定没问题,来,哥今天教你怎么喝酒。”对方老大把小邓的酒杯递给我。

“赵总,我真不能喝,医生说我喝酒会致命。”

“致命!死了哥把命赔给你!”赵总已经喝醉了。

“真不能喝啊,哥!”我有点急了。

“喝,喝了,哥就把今年两千万的工程全部承包给你们公司,马上就把合同签了。”

“赵总都这样说了,刘哥就喝了吧,喝一杯不会致命的,出问题了我们马上送你去医院。”赵总的手下跟着起哄。

我一听两千万,飞速算了一下提成,刚好十万元,可以把债还清。 我端着酒杯,人生第一次,像个男人一样端起酒杯,头脑中闪过那十万元,一饮而尽。

晶莹的液体流过我的舌头,麻麻地,似曾相识。 我坐在椅子上,不说话,大家都瞪大眼睛看着我,等待着我酒精过敏发作。可除了回口有一点甜,我什么感觉都没有。

为了让赵总不误会我欺骗他,我飞速地冲进了厕所,我假装去吐,其实我是去给我妈打电话。

“妈,我刚喝酒了!”我忐忑地说。

“什么?你喝酒了!”我妈语气吃惊而淡定。

“我喝了一杯,怎么没过敏呢?”

我妈那头不说话。

“你不是说我酒精过敏,喝酒致命吗?我需要去医院吗?”

“给你说了不能喝酒,你为什么喝酒?你为什么不听妈妈的话?”她发怒了,直接把电话挂了,但丝毫没有关心我会不会死的问题。

我走出厕所,赵总拍着我肩膀说,够男人。 那一单签成了,我赚了10万元。

那晚,我只喝了那一杯,可五味杂陈。

原来,我妈一直骗了我,颠倒了事实,五岁那年,我偷喝了外公的一大瓶酒,我爸妈吓坏了抱着我跑到医院,我一点儿事也没有,医生发现我体内的解酒酶比普通人多很多,自带解酒功能,也就是说我的酒量比普通人大很多倍。 我妈怕我学坏,因为在她的认知里,会喝酒的都不是好人,所以骗了我这么多年。

3

那一晚开始,我开始疯狂地喝酒,为发泄我这么多年的憋屈,为对抗我妈对我的欺骗。

杜西西也发疯似地找我离婚。 第二次喝醉酒回家时,杜西西闻着我一身的酒气说,事不过三,你再喝,我就和你离婚;喝第三次时,她说,我知道你憋屈,我再给你几次机会,你喝到第十次时,我一定和你离婚;第十次喝醉回家时,杜西西把离婚协议放在桌子上,说喝到100次时,她立刻和我离婚。

我知道她是来真的了,我们的婚姻也开始有了裂痕,因为我变了一个人,夜夜酗酒,每天回家时她已经带着孩子睡着了。

我们分房睡了,我依然没有停止喝酒,一是工作的需要,二是我上瘾了,我对这种放纵自己爱自由的状态上瘾了,没有人知道,我成年后的憋屈和内心的痛苦,只有喝酒的时候,我可以忘记这一切,忘记这被我父母控制的人生。

今晚是第98场了。

再喝两场的话,杜西西就会和我彻底离婚,她说她会把两个孩子带走。

我不敢去想那一天的到来,此刻,我只想把今晚的酒喝了,这个单子我跟了一个多月,为此喝了不少酒,如果这个单子可以谈成的话,我可以提成50万,拿到后我打算辞职,做个小生意,给杜西西安定的生活,空闲时做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或许还可以实现那个曾经的梦想。

哎,还是不要提那个梦想了吧,那个梦想已经和青春一起埋葬在过去。 如今的梦想仅仅是和杜西西能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而这个恐怕都很难实现了。

我欠杜西西太多了,她辞职在家带两个儿子,晚上孩子睡着了,她会打理一下她的淘宝店,她说这样可以帮我分担一点。 我知道,她内心从没想过和我离婚,可是我这一年来的行为让她太失望了,也许已经绝望了,绝望的时候谁还会去遵从自己的内心呢,就像我,我连我内心想要什么都忘了。

4

想到这些,我和小邓已经走进了包间。 我可以喝酒后,还是每次谈业务都带着小邓,一来不能过河拆桥,二来他在酒桌上比我圆滑。

“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今天,李总带了三个陌生面孔,他开始一一做介绍。

最后介绍的是一个戴眼镜的男士,李总拍着他的肩膀说:“这是我们单位新来的记者小周,小刘,小周可是你校友哦。”

“刘总的集团公司规模就是大啊,公司都配有记者,我们公司会写文章的都找不出来几个。”小邓开始拍马屁了。

“师兄,你好,听李总说,您是我师兄啊,幸会幸会,我是中文系的,你是哪个系的呢?”小周很礼貌地问我。

“工程系,我其实本来挺想学中文系的。”

“得了吧你,你想学中文系是为了泡妞吧!”我话还没说完,小邓就开始调侃我。

其实,高考填自愿时,我本打算填中文系的,可我爸妈说男生应该学理工科,以“为我好”为名逼着我填的工程系。读书时,由于不喝酒,我很少参加同学之间的聚会,所以空闲的时间喜欢阅读和写作。

“对,中文系美女多嘛,我叫刘昊,大家都喊我六号,那我们以后多多联系。”我站起来和小周握手以示礼貌,可能是我之前那么多年不喝酒的缘故,很少参加男人间的社交,所以在酒局上我不圆滑也不老练,甚至会尴尬,还好我酒量好,表现出来很耿直,也维护了不少潜在客户。

“握什么手哦,喝酒喝酒!”小邓又开始起哄。

“六号!你叫六号?”小周对着我惊呼起来。

“是啊,怎么了?”

“六号是你笔名吗?”小周接着问。

“啊哈哈哈哈,什么笔名,刘哥以前是个画设计图的,还笔名!”小邓已经笑晕过去。

“我们学校以前有个师兄笔名叫六号,他在网上写连载小说,得了全国比赛一等奖,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不过他很久没有写了。不好意思哈,我搞错了。”小周眼里没有了刚才的光芒。

“小说叫啥名字啊,我回头去看看,说不定还真是刘哥写的哦。”小邓继续打趣到。

“名字叫《醒》。”

“哈哈哈哈,听名字就不是刘哥写的,刘哥天天不醉不归,从来没有醒过啊。是吧?刘哥。”小邓拍着我的肩膀。

“对,对,对,大家叫我六号是因为刘昊的谐音,喊顺口了就成六号了。”

"哈哈哈哈,有意思,来喝酒。”李总举起了酒杯。

我站起来,端起杯,一饮而尽。

这98场酒局和过去的一样,推杯换盏、酒至半酣,我开始恍惚了。

“刘昊,喝了这么多次酒,我发现你酒量不错哦,来,再来一瓶。”刘总对着我喊道。

“刘总,大家喝高兴就可以了,不喝了哈。”我今晚一直心不在焉。

“喝,你不给我面子!”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

“喝,还想不想和我合作,必须喝!”李总提高了分贝。

我不说话,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讨厌听到“必须”两个字,就像我妈说的“你必须考工程系” 、“你必须留在成都”、“你必须去相亲”、“你必须滴酒不沾”。我已经被这些“必须” 绑架了很多年,压抑了很多年,失去了自我。

“想,肯定想,刘哥做梦都想和您合作啊。”小邓帮我打圆场。

我依然不动。

“想不喝,你以为你真是那个什么作家啊,摆什么架子!”李总开始咄咄逼人。

“李总,您别生气,来,来,来,我给刘哥满上,我和刘哥一起敬你。”小邓把酒杯替给我。

“你看,人家小郑同志就是好同志嘛,要摆正自己的位置,做人啊,要清楚自己是谁!”李总带着教训的口气。

我拿起杯子,怒吼到:“老子偏不喝,你说得对,活了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我是谁!”我站了起来,把杯子砸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5

带着醉意走在路上,漆黑的夜,没有月亮,马路旁边的路灯一盏一盏地延伸向远方,往事一幕一幕地出现在脑海里。

大学时,我在网上写小说,X是我的第一个读者,也是我写作前期的唯一读者,她会在下面留言,鼓励我更新。

后来,我们加了QQ,我还记得她的头像是只猫,她说她是女孩子,在北京上学,但我觉得她有时语气豪放得像男孩子。

那个年代没有微信,手机不能聊QQ,我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去网吧和她聊天,随便更新我的小说,就这样,我写了五部小说,其中一部《醒》获得了全国比赛一等奖,奖金三千元,我答应X,暑假会去北京找她,还说等我写出名了,邀请她来参加小说签售会。但是我妈没收了我的奖金,说学生要以学习为重,不能东想西想,更不能乱交友。

那个暑假,我食言了,之后X和我的联系越来越少,我也很少写作了。

本科毕业后,我保送研究生,最高兴的人是我妈。我学业开始繁忙了,我越努力,导师安排的科研任务就越多。

X工作了,工作越来越忙,我们聊天的时间更少了,她会时不时的告诉我她的情况,偶尔问问我怎么不写小说了。

研究生毕业后,我打算去北京找工作,可是我爸妈不同意,他们认为,我为了一个网络上认识的陌生人,到千里之外的异乡,简直就是冒险。

我妈以死想逼,在他们心中,我还是一个孩子。我也懦弱地像个孩子, 我妥协了,没有去北京,进了现在的单位。

也许,每一个男人,要经历一场宿醉,才算完成了成人礼吧。 而过去的我,一直都没有机会长大。

后来,X告诉我她恋爱了,我们逐渐地断了联系,这段连喜欢都没说出口的感情就这样结束了,我再也没有写过小说,成为了今天的刘昊。

而如今,我不知道当年的那个X在哪里,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我甚至不确定她是男还是女,只是在那段时光里,她给了我很大的力量,也让我有了莫名的情愫,

这条熟悉的回家路,今晚感觉它很长很长,而且漆黑得看不到头。

很晚,我回到了家,杜西西和两个儿子已经睡着了,我轻轻地关上他们的房门,打开电脑,点开了晋江网,找到《醒》,看见最后一条来自网络ID是X的留言。

“六号,你为什么不写了呢?我还等着你的小说签署会呢!——小西 ”

我在下面回复到:一定可以!

我轻轻地走进老婆杜西西的房间,找到了那个笔记本,在她纪录的“98次”后面画上了句号。

眼泪滴答下来,刚好滴在那个圆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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