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感

     

世上哪有什么刚刚好。

昨天下午6点多从火车站出来，去等733路公交车回家。以我的习惯，我会选择地铁，这样的话会快一些，只是要转3次。而733路可以到小区门囗。

我只是想体验一次。朋友慧儿说这样可以一直看窗外的风景，且不用转车。

在始发站大约等了半个小时吧。从站内出来，看见窗外在下大雨。很多人在公交站台候车，打着伞。由于我的行李较多，也习惯坐公交车后门后面的座位。后面坐的人少，比前面的座位要高。这样不容易晕车。

车窗上飘着雨丝。雨势很大。靠前面的车窗开了较宽的缝隙，凉意浮在我露出的胳膊上。感觉很舒服，坐火车前，我还热得冒汗烦躁。可是那一刻，我的腿上放着三个包，两手紧紧抓着，偶尔还用手指头划拉一下手机。

但是我不敢一直看手机，看一会儿就会晕车恶心。所以我就一直看着人们上车下车。感受着开门时飘进来的冷空气。

心里默念着共用33站呢。管它呢，消磨着慢悠悠的时间吧。用眼睛耳朵和肌肤的感受时间的流逝吧。

我留意到旁边的女生穿着绿色毛衣，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在看，后面一位中年男性也拿出笔记本在上面写着什么。

我猜测坐在车尾的人，大概都喜欢安静吧。车厢前面和中部的人，有的在玩手机，有的在聊天，比车尾嘈杂一些。

我的思绪就这样，一点点流动到窗外渐暗的天光上。我能听见并看见车窗外雨滴落在地上的声音，车子碾过雨水的声音。路灯，周围店铺楼房中闪着的光呈曲线后退。我不关心到了哪一站。车子走一截停一下，然后又启动。

我陷入回忆之中，就想到了哪有什么刚刚好这个词。以前在高原上我期待着不刮风，温暖的阳光，绿树成荫，回到低海拔区，离家人近些，可以去某个地方看看，可以见某个昔日好友。我的期待如此多。

但是现在我发现，在夏天必须吹空调的热浪之中，我希望天气可以稍冷一点，在冬天有地暖的房间里，我也希望房间里不要太热了。在每个时刻，我都在期望与现在不同的那些人生体验。

大概人总想走到事物的另一面吧。拥有A的同时又想拥有B。

这样想着的时候，我前面来了两个小朋友。由于我坐在后门旁边的第一排椅子上，有两根柱子可以供乘客依靠抓握。

一个女孩一个男孩。女孩比男孩高一个头。他们俩又说又笑，不停扭来扭去，女孩子一直在蹭我的包和腿，还会偶尔踩一下我的脚。我就一直躲。

我看到他俩不停朝窗外的车辆上扔一个小东西，具体是啥也没看清楚。小男孩还说如果小车的窗户开着，就可以扔到某个车里人的脸上，这样才更好玩。

我不知道他们的家长在哪里。心里特别不舒服。就一直犹豫要不要教育一下这两个孩子，同时希望他们俩可以停下这种恶作剧，或者早点离开我的腿这里下车去。我听见了有个孩子的妈妈在叫他们，并说还有两站就下车了。

但是过了好几站，他们都没下。我打开手机看到哪里了，还有多少站我就可以下车了。一看还有18站。心里越来越烦躁。

两个小孩还在打闹。小女孩还转过来给我说婆婆对不起，可是我太讨厌她了，一句话也没说。我太小气了，她毕竟是个孩子。

我就在糟糕的情绪中，忍受着两个孩子扭来扭去，并往车窗外扔东西。突然我就拉了一下小女孩的衣服，给她说别再扔了，司机如果不高兴了会拉他们下去揍他们的，还说了让换位思考的话。

我这样说了之后，小女孩终于停止了往外面扔东西的动作。小男孩还要扔，小女孩制止了他。但是他们没有停止打闹。

不知道又过了几站。我旁边穿绿色毛衣的女生发火了。说他们想站在这里就好好站，不想站就滚开，说我也就是他们可以称为婆婆的人，还拿着很多东西呢。这两个小孩才缓缓离开这里去找他们的妈妈。

但是我的情绪已经被破坏了。由于下大雨，车子行进得很慢。拥堵也很严重。走到一个夜市旁边时，几乎走不动了。甚至错不了车。鸣车喇叭的声音此起彼伏。我还看见两个骑摩托的人撞到对方，双双倒地。

我在想，是不是永远也到不了家里了。暂时从心里生出绝望。这种绝望感好熟悉，与我行进在无人区时特别相似。

行进两三百公里，看不到一户人家，看不见一棵树。只有广袤的草原和雪山。还有头痛欲裂嘴唇干涩心跳加快晕车等不适反应。那时候就在想什么时候才能到啊。看着路牌上显示还有好几百公里，那时我就在想我是不是被什么抛弃了。

过了一站又一站。我知道离家越来越近了。两个小孩和他们的妈妈，我旁边穿绿色毛衣的女生，后面工作的中年男人都陆续下车了。我听见了熟悉的站点的名字。

一个半小时过去了。我还没有到家。车上的人越来越少了。路上的车也少了。公交车的速度也快了。

时至今日我仍然认为昨天乘车的经历让我很不愉快。快到晚上9点，我才到小区门口。从下火车到回家几乎用了两个半小时。如果坐地铁，一个小时肯定回来了。

所以说我决定少坐或不坐这趟车了。

我写下这么多文字是为了平复昨天内心经历的煎熬。

生活总是用事实给我们讲道理。而我们在经历过后会留下大小不一的创伤，然后用很长的时间回忆并修复它们。

其实它们已经过去了，结痂了。未来的路越来越短，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所谓的刚刚好。人生一世如一条河流，经历过细小的河道，宽阔的河面和激烈的冲撞，然后进入缓慢的推进缩小流经区域，最后终止死亡之海。

只是一次旅行。第一个上车，最后一个下去。司机还在车上。

2025.4.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