锻炼能防止癌症吗？

2019-06-02 本文已影响23人普科工作室

撰稿人：西岩，生物学博士、生物科技公司CEO；普科“生物医药”版特邀撰稿人

也许有人会不屑：这还是个问题吗?大家都知道，体育锻炼强身健体，祛病延年，是人见人赞的生活习惯啊。

的确，体育锻炼可以燃烧身体多余脂肪，强化肌肉收缩力，提高耐力，增强心血管系统效率，训练协调能力。持之以恒，这些益处必定能极大提高每个参与者的身体健康状态。

可是，这种健康的身体状态能否降低癌症发病率呢？为了回答这个问题，科学家们进行了大量的研究。

今天就给大家介绍两例详尽又有趣的研究。两项研究都是来自芬兰的研究，先后相距14年，分析了两千多名运动员的数据。

首先，为什么要选芬兰人做研究？

芬兰，是北欧中最东部的国家，也是欧盟国家中人口密度最低的国家。芬兰拥有世界顶级的教育、经济和生活质量水平，因而在世界经济论坛评出的人力资本”humancapital”排行榜中名列第一，总体欢乐程度（GrossNational Happiness）排世界第二，仅次于丹麦。

$\gg$ 1. 寿命长、患癌率也高[1][2]

芬兰人比较长寿，他们的平均预期寿命为81岁（世界平均水平71岁），排世界第21位；其中男性为78岁（世界平均水平68.5岁），女性为84岁（世界平均水平73.5岁）。

相应的，芬兰人的癌症发病率也比较高，2018年总体为每十万人中有266例（世界平均水平为198），列世界第30位。其中男性的癌症发病率为282（世界平均水平205），列世界第42位；女性的癌症发病率为256（世界平均水平165），列世界第24位。当然了，相对于预期寿命的排名，芬兰人的癌症发病率还算是略低于世界平均水平的。

$\gg$ 2. 爱好体育锻炼

芬兰人爱好体育，而且水平极高。在国际奥委会的奖牌榜上，芬兰获得总共303块奖牌 [3]，相当于不到1万八千人就出一个，排名高居世界第一。

$\gg$ 3. 医疗记录详尽[4]

从1967年开始，芬兰全国实行统一的身份证制度，每个公民拥有一个独立的号码，并用于各种福利和医疗登记系统。这种全民性的登记制度为大规模疾病发病率的研究提供了充分的背景数据。所以北欧国家中，包括瑞典和丹麦，经常可以进行这种全国性的疾病发生的统计研究。

追踪运动员28年间的癌症发病情况

第一项研究由芬兰官方的癌症登记处（FinnishCancer Registry）的统计学家完成，结果发表在2000年的国际运动医学杂志(International Journal ofSports Medicine)上 [5]。这项研究的对象是芬兰所有世界级的男性运动员。所涉及的运动项目为：田径、越野滑雪、足球、冰球、篮球、拳击、摔跤、举重以及射击。

选择顶级运动员的原因是只有这个群体可以保证有规律和足够强度的体育锻炼水平，而且他们在运动职业巅峰养成的良好生活习惯也更有可能在退役后继续保持。研究者跟踪调查了2269名男性运动员，从1967年1月1日到1995年12月31日，这整整28年期间的癌症发病情况。

问题一：运动影响癌症发生率吗？和年龄有没有关系？

初步的研究结果大概是这样哒：

总体来说，顶级运动员的癌症发病率只有芬兰全国水平的82%。根据统计分析，顶级运动员的癌症发病率相比普通人群有显著降低，降低的幅度在18%左右。

再来说说，各年龄段的癌症发病率。如上图所示，可以看到运动员在45岁到75岁之间的几个年龄段的癌症发病率都低于全民平均水平。也可以看到，30岁以下和30-44岁两个年龄段的癌症发病率虽然高于1.0，但是这个差别在统计学上不显著。也就是说，对于这两个现有数据还不足以做出有效结论。当然，也不排除这些升高，与在30岁以下年龄段中雄性激素水平相对较高以及运动损伤有关的可能性。

75岁以上年龄段的相对癌症发病率与全民发病率没有什么区别，显示体育锻炼对于降低老年人的癌症发病率可能作用不大。

这样的结果应该在大家的意料之中了，即：

1. 运动的确可以在总体上降低癌症发病率，尽管降低的幅度有限。

2. 没有哪一个年龄段的运动员出现显著的癌症发病率增加的情况，这说明体育锻炼没有显著增加罹患癌症的风险。

问题二：哪种体育锻炼对降低癌症发病率最有效？

再来看看这张图：

如上图所示，在这项研究所涵盖的四种类型的体育项目中，耐力型、力量型和速度型的总体癌症发病率均有显著降低，降低幅度分别是31%（耐力型）、16%(力量型)和17%（速度型），而射击类的发病率则没有统计学意义上的显著差别。

如果只考虑具体的体育项目，癌症发病率出现显著降低的项目有越野滑雪和田径的跳跃类运动，相对于全民平均水平，癌症发病率分别降低了42%和41%。

与之前年龄段结果一致，没有哪一项体育运动出现统计意义上的显著增加的癌症发病率。

问题三：体育锻炼对哪些部位的癌症发病率影响最大呢?

结果如下图：

可以看到，体育锻炼可以显著降低肺和气管癌（-60%）、肾癌（-60%）及甲状腺癌（此项研究中未发现病例）的发病率。虽然仍然没有哪一种部位的癌症发病率显著升高，但值得注意的是口咽癌(+80%)和睾丸癌(+2.3倍)的发病率升高几乎达到统计显著的水平，是需要参加体育锻炼者警惕的地方。

通过联系和比较分析不同运动方式与不同癌症类型的发病率，作者发现，与吸烟有关的癌症被显著降低了，具体结果如下：

肺癌的发病率在除了射击类运动以外的其它所有类型中都显著降低，幅度分别是耐力型（-88%），力量型（-61%），速度型（-66%）。同时，耐力型运动也可以显著降低其它8种已知与吸烟有关的癌症的发病率（-43%）。相比之下，所有运动类型都没有能降低与吸烟无关的癌症发病率。

所以研究了半天体育锻炼，结论却是“不要抽烟”？

如此看来，体育锻炼对于降低癌症发病率的好处似乎与降低吸烟对于健康的风险性有明显的关联。背后的可能原因之一不难理解，因为顶级的运动员为了保持运动状态，不会去做吸烟这种影响肺活量的事情。而且，他们的日常活动包括大量的训练时间，在运动期间也没有机会吸烟，这也可以算作当运动员的“职业好处“了。与此同时，并不排除他们通过锻炼所获得的其它生理性变化（例如肌肉强度及耐力增加），包括与之相关的细胞及分子机制（例如线粒体数量及功能提高，某些蛋白质活性的增强等，例如irisin），主要通过拮抗吸烟引发癌症的机制，对于抑制癌症的发生也起到一定作用。

总结一下，这项研究”吃惊“地发现：体育锻炼对于降低癌症发病率的作用似乎是通过客观上达到”戒烟“的效果来完成的。除此之外，锻炼似乎并不能显著降低癌症的发病率。

升级版研究，结论也一样

十四年后，同样是来自芬兰癌症处的统计学家又在运动科学和医疗杂志（Journal ofScience and Medicine in Sport）发表了一项类似的研究[6]。

这项研究不仅跟踪了2448名精英男性运动员在1986-2010年总共24年期间的癌症发病率，还包括了具有1712名个体的对照组人群，因此可以进行更直接的比较。

研究结果与十四年前的研究大致相同，总结如下：

1. 运动员组总体癌症发病率为89%，比对照组降低了11%。

2. 癌症发病率最低的运动组是田径的中跑（-49%）、长跑（-41%）和跳跃（-40%）。

3. 运动员组的肺癌相对发病率为40%，相比之下，降低了60%，而肾癌则降低了77%。

比较耐人寻味的是，但凡引入“吸烟”这个前提条件，体育锻炼带来的降低肺癌发病率的益处便不再显著，如下图所示。这个观察进一步支持了第一项研究的结论：体育锻炼降低癌症发病率的好处大概只与附带“戒烟”有关。

都不防癌的，那我还要不要锻炼了？

总结一下，仅就目前关于癌症发病率与体育锻炼的关联度的这两项芬兰的研究而言，体育锻炼很可能主要是通过边际效应，即减少个体吸烟的机会，或者是减轻吸烟所造成的危害，来降低癌症发病率的，而锻炼本身并不能明显降低癌症发病率；当然，也没有证据发现体育锻炼可以增加癌症发病率。再考虑到体育锻炼可以帮助改善心血管系统的功能，大家还是尽可能去锻炼吧。健康的身体状态不仅可以保持靓丽的外形，还能让心智得到充分发挥的机会。

当然，也需要注意锻炼中可能遇到的与癌症相关的健康风险哦，比如说：

1. 日晒。日晒是皮肤癌发病率的主要原因[7]。如果你经常户外运动，一定要注意使用防晒霜或者穿着防晒的运动服装。

2. 空气质量。空气悬浮颗粒，特别是PM2.5（大小在2.5纳米以下的颗粒），可以直接进入肺部，而且一旦进入，终身驻留。这样的不必要的积累有可能增加罹患呼吸道和肺癌的风险[8]。现在公众数据很容易查到，大家运动出行时请主动选择和避免。

彩蛋

什么？科普一般没有“彩蛋”这一说吧。可是，我们的科普怎么可能是一般的科普呢？

想不想知道，身高和癌症发病率有啥关联？

给大家说一下芬兰的这项研究的一个意外发现。科学家们发现在从事篮球运动的男性运动员中，癌症发病率有升高的趋势（+65%），似乎说明身高和癌症发病率有一定的联系。在这个芬兰运动员的研究中，虽然统计意义上并不显著，然而这个趋势却得到了后续其它研究的支持。其中最大型的研究是来自英国的一项关于上百万名女性的研究。

英国牛津大学的癌症流行病系（CancerEpidemiology Unit）的科学家于2011年在《柳叶刀-肿瘤学》（Lancet Oncology）上发表了研究结果，他们调查了英国女性的癌症发病率和身高的关联性 [9]。调查对象为129万多名中年女性（年龄平均数56岁，均为非癌症患者），和她们在1996-2001年总共五年之间的癌症发病率。

通过将调查对象按照身高分成5厘米间隔的6组，癌症发病率和年龄的关联性非常明显，如下图所示。身高每增加10厘米，癌症风险平均增加16%。

与总体发病率相应的，身高每增加10cm，身体各部位的癌症风险也会有相应的增加。如下图所示，在17种统计的主要癌症类型中，有10种部位（亮蓝色）的癌症发病率随着身高显著增加。

身高增加和癌症发病率的关系是个很有趣的观察。因为无论你是姚明还是晓明或者敬明，人体细胞的大小是固定的，不同的区别只在于细胞的数量。身体的总体细胞数量和身高的立方成比例。就拿这项研究来说，女性身高从1.55米上升到1.65米，对应的身体体积变化为(1.65/1.55)^3，相当于身体总细胞数净增加20.6%，而身高从1.65米到1.75米，体积净增加19.3%。这些数字已经非常接近英国百万女性研究观察到的的16%了。当然，这个观察还需要更严谨的研究去进一步地验证，而且也存在其它可能的解释。比如，身高及癌症的关联性也可能是与代谢调节，特别是类胰岛素生长因子相关的调节有关。这些可能性，还有待更深入的研究。

审稿及推荐：李泽慧-中药学硕士、生物医学博士、生物研发公司科学家；普科“生物医药-前沿科技版”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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