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珍惜，她才会是贤妻良母” | 这些家长里短的背后，是社会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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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你珍惜，她才会是贤妻良母”，这句话，是好几年前写的。那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贤妻良母”这个词在当前的环境中也带有一种偏见和歧视。现在想来，若是与“贤夫良父”对应起来，也就没有偏见和歧视了。
   想写这个话题很久了，说起来都是些家长里短，但这些家长里短反映出来的，是农耕文明的落后、思想观念的陈旧，以及现代教育的缺失和失败，是社会文化对女性的打压。在女性对社会地位的提升有持续诉求的今天，如何提升女性的家庭地位，也是绕不开的环节。

曾经有次吃饭，席间一位单身的长辈说“中国社会的本质是农业社会”，无限同意。虽然我所拥有的知识还不足以去讨论这么大的话题，但生活本身就是最好的答案。

当我第一次听到如今还有农村实行“来客人时，女性不能上桌吃饭”的规矩时，真的是大吃一惊。但是细想想，若一个家庭所有的家务活都由女性承担，跟“不能上桌吃饭”想比，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过去有文章讲现代女性更辛苦，既要工作又要带孩子做家务。我倒觉得，比起这个，更辛苦的是女性自我意识觉醒的速度比社会发展要快。

中国现代女性难，但比起印度来，又要好一点点。英国BBC拍摄过一部纪录片《印度的女儿》，以真实事件为题材：一名女医学实习生在晚上8点30分误上一辆不在当班的公交车，之后在车上被6名男乘客用铁棒殴打、轮奸后抛弃于荒地，经抢救无效死亡。这件事发生在2012年。是的，乍一看还以为是野蛮社会呢。更让人惊奇的是，在这部纪录片里，当时的强奸犯说“一个体面的女孩不会晚上9点还在外面闲逛”，而强奸犯的辩护律师说“一个女人在男人的眼里来说就是‘性’，在我们的文化里是没有女人的位置的”。

这些话能够这么轻松地说出来，支撑他们无视羞耻的，是他们的观念。观念导向行为。一旦观念出现偏差，行为偏差非但不会被纠正，反而有了理直气壮的理由。而观念背后，是文化。文化总是视作应该要被传承，可文化也有糟粕。

比起印度来，一些非洲地区的女性又要艰难一些。比如骇人听闻的非洲割礼，为了虚无的贞洁就给人带去极度的痛苦，用不经消毒的器具随意施行“手术”，如果因此大出血或感染致死，也被视为是宿命，真不像是进化过的人类会干出的事情。不幸因此死去的女孩，只有她们的母亲会伤心，可是这些母亲，也只能说服自己女儿接受，一代一代，从出生开始就被剥夺自由，身处的环境甚至阻止她们产生反抗意识。这些我们眼中的骇人听闻是他们眼中的习以为常和习以为傲，想想都可怕。

可是，中国女性正是因为没有这么难，才会比她们更难。印度和非洲这些“不正常现象”很容易在其他地区形成观念上的共识，而中国女性面临的很多问题则不容易被重视，只能归为“家长里短”、“鸡毛蒜皮”。加诸在这些女性身上的痛苦，都被粗暴地归于女性自身的“小心眼”、“情绪化”、“不懂事”、“情商低”。

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又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得理直气壮？

过去社会男性三妻四妾，却要求女性三从四德。一旦丈夫死去，妻子以死追随可立贞节牌坊，为男方的家族赢得好名声，并且死得越是决绝越好。若不，就一辈子守寡。童养媳在婆家受尽欺负，即便不是童养媳，若娘家没有一点家底，嫁过去遭到的冷遇也多。可是如今的女性，尤其是很多农村地区的女性，处境与这些相比，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但是因为表象看起来没有“差得这么明显”，所以处境的改善显得遥遥无期。这几年频频爆出的农村地区女性自杀事件——虽然这么说有点让人绝望——多少也象征着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因为过去的，包括现在的很多农村女性，连反抗的意识都没有。

在农耕文明里，男女双方结婚叫“嫁”和“娶”，女性的首要职能是“传宗接代”，婆家理所当然地重男轻女，多年媳妇熬成婆，当初压迫自己的规则，都被当做家规来继续压迫别人——这些听起来极度封建愚昧的现象，在今天依旧在上演。只不过在落后地区可能是不换汤也不换药，而在相对进步地区是换汤不换药罢了。还是那句话，在大环境没有得到根本改善的前提下，个人境遇主要取决于各自的运气。

几个月前，我加入了几个妈妈群，除了育儿交流，她们聊得最多的话题就是“吐槽婆婆”、“埋怨老公”。很多事情听起来匪夷所思，但偏偏在行事人的观念里，他们又都是对的。你想啊，一个人怎么会做了自己认为不对的事还理直气壮？可是所有的家庭矛盾都来自于：大家都有理，但，不是每个人的每条理都是对的。

你觉得你没做错，很可能你的观念就是错的，你错得不自知。

现代家庭的很多矛盾，都是男权社会的产物。在70、80后这一代，有一部分男性的原生家庭还是封建模式，所以在他们的观念里，还没有建立完全的“我要结婚了”这个概念，更多的还是“我要娶媳妇了”。结婚不是自己组建一个新的家庭，而是将另一名女性纳入自己的原生家庭。所以，理所当然地觉得这名女性应该孝敬他的父母，应该遵循他们家的风俗习惯，应该适应他们家的生活模式，应该把他的原生家庭当做自己家。但是他们从来不会要求自己这样做。当应该平等的事情没有平等时，任何一方的实现都是没有意义的。那些女性从礼节道义上应该去做的事情，都会变成对女性的欺压。

凭什么，你只要求我？

而他们的父母，还存在“结婚不分家”的概念。因为自己生的是儿子，就理所当然地觉得儿子家是自己家，举手投足间都体现一种主人翁姿态，至于亲家，就是客人。也因为觉得媳妇要是“自家人”，所以生小孩坐月子去娘家、过年过节先回娘家，都被视为一种背叛。“婆家”在传统习俗和家庭权力上占尽优势，所以他们自然而然地不会去考虑什么平等。就像社会的既得利益者，跟他们谈平等，他们最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利益会受损。而很多婆婆，心理上都产生了优越感，很多言行举止才会有偏颇。这与一个人的心地如何，并无太大关系。

相信很多婆家都是真心实意地将媳妇纳为“自家人”，之所以会产生那么多矛盾，是因为婆家觉得这名新入的“自家人”有很多身份上的职责。

比如你就应该生儿育女，所以如果是自己儿子有问题，那是不需要离婚的，但若是媳妇有，理智一点的婆家会说做试管婴儿看看，差一点的或者说“正常”一点的婆家都会劝说儿子离婚再娶。不能生儿育女，我们家娶你何用？你就是应该生儿育女，产后又有什么好问候关心的？

比如你就应该包揽家务、照顾小孩，不管你有没有工作，所以儿子每天下班回家打游戏都没关系，但是媳妇如果坐在那里玩手机就很碍眼。

但媳妇真的是“自家人”吗？要你“履行义务”的时候多半是，当你“享受权利”的时候多半不是。不然，为什么那么多家庭对儿子和媳妇都是区别对待呢？包红包一定是儿子孙子多，就连红包都要给儿子新的媳妇旧的。类似这样可笑可气的愚蠢行为。

实际上，说起来是“自家人”，一旦翻脸离婚，只有孙子孙女才是“自家人”，为争夺孩子抚养权撕破脸的家庭不在少数。

因为婆婆与媳妇接触、相处的机会多一些，所以一个新家庭组建之后，“婆媳关系”才能成为一种既定现象。而这些家庭的丈夫们，通常不能意识到自己的母亲除了“母亲”这个身份之外，还是一个人，她也会有人性的弱点，她会自私，会有占有欲，会有嫉妒心，也会撒谎、示弱、伪装。诚然，她的很多行为都是出于对自己儿子的爱，但是这份爱若伤害到你的妻子，你为什么不能够客观理性地对待？

或者说，她既然爱你，但不能好好对待你的妻子，你为什么不能察觉？你又为什么能够接受？

还有很多的丈夫，他们会把生活中很小的事情上升为对自己原生家庭的攻击。所以他们的妻子，绝不能说婆婆一个字，哪怕是家里好平常的一句话，也会让这些丈夫们斗志四起、大干一场。他们处理家庭矛盾的方式就是，倡导妻子要忍耐要包容，这种不客观的偏袒态度自然是火上浇油，但是他们又不允许妻子为此生气，所以很多家庭关系才无比紧张，婆婆不高兴，妻子很委屈，丈夫很生气，孩子不快乐。

很多人说一个家庭是否和谐，婆媳关系是否好，关键在于丈夫。但也不能完全这么说。所有的“丈夫”都是从自己的原生家庭成长起来的，在思维模式、行为方式、价值观念上多半是要更接近自己的母亲。如果一名男性没有在其他的教育环境中得到进化，他所受的教育基本上依赖于原生家庭，哪怕是日后的自我教育，也会是对原生家庭教育的延伸。

所以，逃不开的困境是——

当一名男性在家庭矛盾中百般“护短”只想偃旗息鼓时，为什么不能维护自己母亲做人的体面？矛盾不是压制其中一方的基本诉求就能顺利解决的，更何况，有多少矛盾是来自这些男性的愚孝。

而一名母亲，既然那么迫切地想要为自己儿子感到骄傲和自豪，不容许别人提出一点点的质疑，又为什么不好好教育他？有没有想过，不恰当地维护自己儿子的面子和利益，这种行为阻止了他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但这个世界上，所有糟糕的、糟心的，都并非无意义。

前几日有朋友在朋友圈分享了一段万维钢的话：“有些事情，有些观念，在一代乃至几代人看来天经地义。但是如果你有点历史眼光，能够从更大的尺度去看，就会发现它以前并不是这样——那么将来也未必还是这样。”

即便以前是这样，将来也未必还是这样。

这种现象，完全可以止于你我，不传给下一代。

这便是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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