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歲

活在这珍贵的人间，太阳强烈，水波温柔。

一

去年暑假，和一个已经上了大学的学姐谈起她的大学生活。她说：“我爸希望我出去闯，完成他未完成的梦想。但我现在却求安稳。”

她的语气里有一点失落。通过散发着光亮的手机屏幕传达到了我这边。

这仿佛是人生要遇到的最束手无策的事之一。我们不想辜负自己的年少，却因此而不得不辜负了深爱的人。人人深知少年时光转瞬即逝，但人人也知父母期望之深、之重、之不可辜负。这大概就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以往的，说是不可得，却都在这般那般的努力下得到了。而这种境遇，无论如何也无法两全。

人世间行走最幸福的事不过天涯某处仍有人在挂念他们满含期望，却不忍心往你的身上负太多重量。你肩上的包袱，就在他们口中一个劲的卸，眼神里一个劲的塞。

这种带着幸福的遗憾啊。纵有万般期待，仍是闭口不提。

某个春日的数学课，阳光慵懒绵软。照得人眼神迷离，只差合上的一刻。

“你都已经那么大了，你什么都应该懂了。你父母让你坐在这里，就是想让你读完他们没有读过的书。”数学老师对着台下一众烂茄子如是说。

那一刻，所有阳光飞速撤离，所有声音成了画外音。我醍醐灌顶，这句话有振聋发聩的力量，惊醒了梦中人。读书大概也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吧。同样年纪，他们的手里握着锄头对着火辣的骄阳。我们浸在舒适催人老的时光里，随意苟活，不知悔改，可悲。

高考改革，向爸解释新政。他怎么也理解不了，况且假期谈这话题让人心情烦躁，便忍不住不耐烦起来。每次他问起这些，我总是三言两语。他不顾，继续问下去，眼里充满渴望。我只能一一为他解答。事后想想，我自己也花了一年半载的时间才琢磨透，更何况是我爸，与高考素未谋面的我爸。

其实我知道的，他自己没经历过的东西就此作罢，毕竟岁月无可回头。但他想让我彻彻底底的拥有、酣畅淋漓的经历，我这个年纪该拥有和经历的一切。

地理老师总是和我们分享他教育儿子的事。说道严厉的、辛酸的、痛苦的，无论是什么，我都觉得那一刻他胸襟挺拔，仿佛回到了自己最风华正茂的年纪，也看见了他引以为傲的孩子。

说起孩子他的眼波里总是泛着别样的温柔，无论他的语气里是多么的不在意和轻描淡写。说到底，这一生的行程很长，我们和父母，谁也没法陪谁彻底走完。但感喟之余，我们应该尽己所能。为他们踩实曾疏松的土壤，为他们余生的梦想而不惜背负重担。两代人的梦想，其实是相辅相成的。

最最温暖的事，不过是父母那一份深情的守望。

二

有时候我会想到底该不该把性格里的冲动归因于这个年纪。性格使然，但我忘了我之前是否拥有温软如水的性格，也预料不到未来我会变成什么样。虽然只有十几年，但很多记忆其实已经模糊了，但也不能排除有些特定片段格外清晰和深刻。但长大以后在这种一点就燃的性格里失去了很多的东西于是走的谨慎且慢。我明白它的弊端之后也逐渐明白，身边爱你的人能包容你的任性与暴躁，但社会不允许。所谓成长，大概就是含着泪削掉自己性格里的棱角，成为更好的人吧。

有时候我是一个没有梦想的人，思想消极且偏激。我恨透了那种需要话题和主动联系来保温的感情，只想蜷缩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在床上虚度一生然后安静地第死掉。我一直渴望能和所有爱的人相伴一生，没有生死别离。但有时候又急于遇见更多更好的人。快乐时想拥抱整个世界放声大笑，难过时想摔碎梦想落荒而逃。性格如同未握稳得酒杯在地上四分五裂。有时候事情我想记在心里，有时候想写下来。但总是因为懒和强迫症而没有实现后者。有时候脑子里的事很多，有时候一片空白。有时候觉得边走边看填充行囊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有时候又觉得非记住每一个愉悦的瞬间不可。人总是处于这样纠结的状态之中以至于两手空空。

我之前一直听青春是痛的，真的是这样呢。痛在悄无声息的改变你。但其实我也做了很多曾经害怕的事。以前的我自卑、胆小，支支吾吾，只会应答。后来我懂得会发表自己的看法，说自己想说的话是有多重要。那时候你是世界的中心。每个人，都是一个中心。

这些想法仿佛从来没有一个来源，也不知是否有一个特定的时间，一个特定的事件使我将他们用心感受然后吸收。没有所谓的转折点，但每一步好像都是一个转折点。大概是我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一步步取得它们，然后变成自己的。这好像就是成长的魔力，你排斥着想逃避它，但却不得不经历它。最后又是你依依不舍的挥别感激它。

三

一次偶然的机会和一个并不熟络的朋友聊起天。说到我们身边的人，我们的高中生活。他缓了很久，说，我每一天都过得很难过。我被短短一句话震惊的迟迟无法开口。一个谈吐幽默，人缘不错，各方面优秀的人，每一天都过得很难过。他脸上大概从来不挂心事。大概每一个人都有不可避免的孤独，但隐藏情绪实际上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每个人的脸上应该都附着了一种没有实际的意义和情感，只为生存和讨好的一种伪装。

十八岁这年的我，自以为经历了很多。但仍没有勇气尝试这痛苦的修行。该怎么做，大概需要我在这其中慢慢摸索出来。

去年圣诞收到朋友来信。她说，说实话我过的很一般，但无论怎样我都要熬过这三年了。想来也是心酸，原本该如阳光一样铺展开的年纪，竟生生地用了一个“熬”。我们自己也不知道十几岁的人生哪来的那么多不快乐，但它又的的确确的发生了。

四

所有这些事情，都在十八岁这年愈演愈烈而深入骨髓。一切都不经过彩排猝不及防地发生，留下深深浅浅的刀割。这一年，未来会越来越清晰，推着你我走向更广阔的社会人生。

总以为世界背弃了你。其实不然，无论多艰难，总有人会默默注视你穿云入雨，总有人为你鼓掌，总有人不远万里捧来山上新开的山茶，来到你身边。无论世事多艰难，总有人愿意与你相伴，总有人愿意在冬夜里给你一个温暖的拥抱，好让你不要孤单的下起雪结了冰。

五

在这难熬的季节，我觉得自己收获了好多新的东西：未曾出现和经历过的想法和感情。大概是自然而然。是时候该褪去稚嫩的外衣了。

即便步履缓慢，人心向上，永远是成长的主流和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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