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中秋节

这个中秋没有明月，只有奶奶慈爱的目光。

文|万木

这已是我没有回家过的第三个中秋节了，前两年的这个时候，我都会在窗前伫立良久，望着那又圆又亮的明月想想家中的情形：日子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不吃月饼，不做美味，父母依旧拖着病重的身子整日里忙里忙外。内心五味杂陈，表面却云淡风轻，不因团圆佳节喜悦几分，也不伤感几分。如同平静的海平面掩盖了曾泛起的汹涌波涛，那泛起过无数次的企盼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这生活之本来面目，在这个中秋显得尤为深刻。记忆中那又圆又亮的月亮就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天空灰蒙蒙一片，阴沉地让人生厌。一连几天的阴雨在黄昏时分才算消停了，伴着袭来的阵阵冷风，我和主人一家提着着热腾腾的饭菜和几盒月饼赶往团聚的地点—医院。因奶奶病重已住院多日，我们便决定今年这个中秋就在病房里过。

我们在住院楼前下了车，楼上只稀稀疏疏的亮着几盏灯，街上的行人也没有了往日的摩肩接踵，只有几个行色匆匆的人疾步走着，应该都是赶回家团圆去了。我们径直上了楼，刚进病房就看见一些亲朋候在那里，这里除了简陋些，倒也因为人气而有了点团圆的样子。只是坐在病床上的奶奶不知因身体不适还是聚会的别样，脸上挂满了憔悴，一点儿也不像要过节的样子。

等人差不多到齐，聚餐就要开始了。这时候的病房已有了喜悦的气氛，没人再顾念病房的晦气。大家开心地把一盒盒饭菜摆上病床的小饭桌，每人再发上一双筷子和一个小碟子。有些缺憾是一整个下午都在忙着做菜却忘了带上饮料，没有了碰杯的仪式，倒也算不上扫兴。大家和睦的为对方夹菜，纷纷讨论哪个菜谁做的，哪个菜最好吃，一片欢声笑语。

奶奶依旧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无论谁递给她的吃的她都挑选着吃两口，吃完就呆呆地坐在病床上，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悦，反而更显疲惫。我站在她的对面望着她，她像是在看我又像是在看我后面的墙，我冲她笑了笑，她没有做出反应，依旧目光深邃的望着，望着，像要把墙壁看穿，又像是入了神，眼里什么也没看。我正想唤她，她却像回避什么一样移开了目光，喉咙轻轻地动了一下。

我正聚精会神地思忖着奶奶的情绪，突然被谁洪亮的一声“都吃完啦”给惊了一下，这才缓过神，看见大家依旧谈笑风生，眼前却已是一片狼藉。我们快速收拾了碗筷，每人再发上一个月饼，这个节就算过了。病房得到了些许的安静，有人开始提议：“来照张全家福吧”！便又是一阵哄闹，大家都面带笑容的围在奶奶的两侧，快门就及时的记下了这个别样的中秋纪念。

看着这张全家福我懊恼极了，怎么愚蠢到没有提议让他们一大家子好好照一张呢。是的，它不完美。除了多了一个我之外，更是因为它少了一个很重要的人—奶奶的宝贝儿子。我想这便是奶奶心不在焉的主要原因吧！听说奶奶一直都很爱那个最不让她省心的儿子。“每逢佳节倍思亲”，在这样一个团圆佳节里，那对孩子永远的宠溺和惦念的表情正明显地留在奶奶饱经沧桑的脸上。母爱不浓烈，只是如潺潺流水，生生不息。这份永恒才最让人难以释怀，直叫人心疼。

聚会接近了尾声，奶奶依旧用今天从未喜悦过的表情送我们出了病房。外面灯火通明，没有往日的喧嚣和嘈杂，静极了。冷风依旧呼呼地吹着，聚会时的喜悦也随着风吹向了脑后，或许，是吹向了别人家的聚会里，而此刻留下的只有一身疲惫。

车开出医院朝家的方向一路疾驰，广播里响起“中秋佳节想赏月的朋友们恐怕要失望了，据天气气象台报道，阴雨天气将一直持续到本周六……”我失落的望着漫天迷雾，突然奶奶的那个目光被活灵活现地映在了眼前，我认真地凝视着它，眼里的浓雾即刻消失殆尽，一轮圆满的明月映入眼帘，它就在奶奶深邃的眼眸里，那满眼闪烁着的母爱的光辉，夺目的让了忘了疲倦。此刻，母亲平日里那些无微不至的大爱，如同一部永远也播不完的电影在脑海放映着，愧疚便如同一团浓墨在心中一点点化开……

母爱如水，长流不息。而爱母又像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