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卜,知了龟和美女
中秋节过后,天空总是洗过一样的湛蓝而高远,秋风阵阵,夹杂着落叶,带来阵阵凉意。沟渠里的杂草一天天苍老生硬,玉米地里的秸杆已经全部砍倒,大地萧杀枯黄一片。回望眼,一畦新绿映入眼帘。这是萝卜的季节了。成畦的萝卜像码在地里一样整整齐齐,小胳膊一样粗壮的萝卜露出地上约有一捺长,青绿饱满。三四片萝卜萦子努力得朝向天空生长。这个时候的萝卜最好吃,水分充足,清脆爽口。甘甜中带点自然的微辣。
萝卜好吃,但也带来了童年惨痛的记忆。一年秋季,我跟着我哥和我哥的一个朋友,在村后的菜地里拔了几颗萝卜,正如痴如醉的吃着,迎面走来一位少女,就叫萝卜女吧。这萝卜女在我们村子里绝对属于美女,她应该属于那种大家闺秀,倒不是他们家大业大,也是普通农民家庭,只是她那种美,美得高贵,美得凌人,依稀记得她眼睛很大,皮肤白净,头发总是收拾的干净利落。记不清她到底长什么样了,总之就是那种不是吃农村饭能长出来的冰冷艳丽!
萝卜女拦住了我们三个人,先问我哥的朋友:你的萝卜是从哪里拔的。那伙计直接就说:从我家的地里拔的。然后这挨千刀的又问我哥从哪里拔的萝卜。俗话说,蛇蝎女人心,她为什么先问我哥的朋友,然后又问我哥呢,这就是这挨千刀的恶毒之处。话说我们村分前队和后队。菜地也是分开的,这美女和我哥朋友家的菜地都在村后,所以他先问我哥的朋友,她能料到那伙计会说从自己地里拔的,但是我们家的菜地在村前头,她问我们从哪里拔的,我们怎么会给她一个完美的解释呢!小孩子还又比较诚实,我哥就往后一指。萝卜女就揪着我哥俩往她家菜地里走去。她家萝卜地里还真少了几颗萝卜。这美女非得说我哥俩拔得是她家的萝卜,一阵咆哮怒骂。最后问我哥:你家有萝卜地吗?我哥说有,这挨千刀居然揪着我哥俩到了村前头我家菜地,一口气拔了我家半畦萝卜。那么多萝卜,她就抱不了,就那么走一路掉一路。这还不算完,经过我家门口居然堵着我家门口又破口大骂。我妈知道原委后觉着理亏,而且这挨千刀的又是个丫头片子,想想她那个时候也就十五六的样子,少女初长成的年纪吧。即便我妈知道了她拔了我家半畦萝卜,也不能和她一般见识啊,所以给她陪了不是,又打了我哥。而这个挨千刀的,还是没完没了地叫骂,引来左邻右舍围观,把我妈气出一场病。本主写到这个时候又按耐不住了:妈了个巴子的,挨千刀的,就算是拔了你家几颗萝卜,又没挖你家祖坟,犯得堵我家门口骂半天吗!拔了我家那么多萝卜,回家当药喂你家老小啊!你吃多了不怕汆稀在茅坑里出不来!你爸妈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营养都吸收到脸上了?把心灵饿的扭曲了!^$&@#*^……,此处省略一万“文明”语,而且是不重样的!
后来我长大了,这挨千刀的也确实出落得更漂亮了。一见到她,我就偷偷的,恶狠狠的瞪她几眼。后来听说她嫁人了,和她那高贵冷艳的脸庞不匹配的是她并没有嫁到城里,嫁给了一个普通农村青年,在一家洗车店里洗车。后来又听说这男的有严重的暴力倾向,三天两头把这萝卜女打回娘家。我确实是诅咒过她,但是相比较我的诅咒,现实的悲惨遭遇有过之而无不及啊。这遭天谴也太过了吧,所以每当我想到她遭遇,我还是会不由自主,发自内心的露出满意的微笑。哼!萝卜女,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苍天有眼饶过谁!
我们村里,我认为的美女就只有两位,上面那位遭天谴的萝卜女算一位,还有一位我印象也比较深刻,因为夏日我捉知了龟时候经常看见她,暂且叫她知了女吧。知了女姓氏名谁,从哪里来的,现在到哪里去了,我一概不知。她住在我们村后老树林里的一座红砖红瓦房里,非神非鬼,真真切切美女。我见她时,也是少女模样,远看身材曼妙高挑,步态婀娜闲适;近看面如月下桃花,眼若半熟水杏,唇可赛朱砂,臂如春雪白。上身总是暖色短T恤,下身高腰长裤(总是穿长裤,我估计这与她家住在树林里有关——蚊子多)。见她时候,最多的场景就是她总是胸前抱着一本书,在院子里面闲庭信步。傍晚天黑的时候她也捉知了龟。她家院子是那种没有围墙的院子,院子里有好几颗参天梧桐树,她经常在梧桐树底下捉知了龟。
本主小时候就小能豆子精,和一众捣蛋虫们偷枣偷梨偷西瓜,样样精通,捉鱼捉蝉捉蚂蚱,手到擒来。夏日傍晚以后主要活动就是捉知了龟。成熟了的知了龟夏日晚上会从洞穴里爬出,爬上树脱壳蝉变。一般六点半到七点半天没黑之前,知了龟会用前敖扒开自己的洞穴,一开始只扒开很小的一块,这个需要具备精准的眼力了,如果是在一片未开垦的硬土地上,知了龟一开始扒开的小口子就是一个黑漆漆的,不规则的多边型。扒开小口子,就能看到知了龟应声退到洞地了。土地硬,不能用铲子挖,洞口小,夹也夹不出来。别着急,想把它弄出来,有技巧。找一根狗尾巴草,伸到洞里,对着它的后背,摩擦,摩擦,哎,对,是魔鬼的手法,知了龟就跟着了迷似的,一溜烟爬出来了。我就是这样与知了女近距离相遇了。那日我正蹲在地上全神贯注的摩擦着,忽然耳边传来轻柔的声音:咦?捉了那么多了呀,我猛地一惊,抬头一看,知了女正手放胸前抱着一本书,弓下身看我用来装知了龟的罐头瓶呢。我委实吓了一跳,因为跑到她院子里之前,我明明看到她家堂屋门锁着呢,家里没人啊,她从哪里出来的呢?疑惑间我就抱着罐头瓶,起身落荒而逃,那个时候跑的快,因为那时还穿着开裆裤,腿迈得来。但是树林里,刨知了龟刨的坑坑洼洼,我摔了狗啃泥,罐头瓶里的知了龟如仙女散花撒落一地。我爬起来捡知了龟,看到知了女正一只手仍旧放在胸前抱着一本书,另一只手却捂着嘴看着我。用本主现在得话说:亲,笑不露齿得涵养确实令人钦佩,但是你也别前仰后合呀!
实际上知了女应该比我哥还要大四五岁。后来,我跟我哥在树林里放羊,她还和我哥聊天呢,像邻家大姐姐,和善可亲。但是由于萝卜女给我留下了阴影,很长一段时间本主还是害怕长得漂亮的女子。
再后来,几乎就没见过知了女了,再后来她爸妈也不见了,应该是搬到县城去了。我想就凭胸前总是抱着一本书,知了女也考上大学了吧,怎么着也得和本主一样是个本科生了吧。二十七八年过去了,我只想问一句,那日夏日午后,站在梧桐树底下,看我摔得狗啃泥而笑得前仰后合的美女,你是否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