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入世】
冰原之行让鲫克对无忧派“无物坚实”的主旨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他的能量突破到了更高层次，以至于能将那条水晶丝织成的肚兜绒毛和纤维炼化成仿生结构，有了生命的迹象。
但要继续获得突破，他得去江湖上走一遭，以观察世事的因果。师傅建议他先回到欣荣号碰碰运气。
于是鲫克登上一艘顺风船。它是一座漂浮在海面的工场，能直接开到原料产地进货，在航行途中完成生产，到达销售地时已经满载成品。
这条旅程会绕很大一圈，然而这正好是鲫克想要的，因为经过更多站点就意味着更多的机会。
没有什么能阻止一个孩子的好奇心。虽然船员不允许搭便船的游客进入甲板以下的工作区，但鲫克自有探索秘密的方法。他的不用把耳朵贴在甲板上就能用敏感的双脚听到下面的声音，并装作若无其事，还能不断变换位置。
经过一段耐心的探索，鲫克对船舱结构和各部分功能有了大概的了解。甲板下有六根大立柱，二十几个工人。从金属削刮声和搬动重物的沉闷振动能断定，这里在生产某种金属制品。甲板前部热乎乎的，必然有一个巨大的火炉。还有一个铁砧，但很少传出敲击声，应该属于某名船员的个人爱好。
他通过水晶球学习了一些金属工艺，得出一个结论：这艘船将金属冶炼后铸造成某种十分精密而又笨重的金属制品。
但那是什么呢？
奇怪的是这艘船看上去只进原料，不出货。但有时会在航行途中打开一道闸门，将一堆巨大的圆柱体倒出去。到底是什么东西一定要这么隐蔽地转移呢？
鲫克疑惑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一次开闸，两个圆柱体咣的一声撞到一起，一个图像浮现在眼前：大炮？
不对，这怎么可能？一定是受到了干扰。
他决定潜入进去看个究竟。他可以利用通风管道避开船员的视线。有几只猫经常在管道里叫，使鲫克能掌握这些管道的走向。
这天深夜，鲫克钻进了管道。他在里面睡了一夜。
随着切割金属的轰鸣声响起，鲫克醒了。他努力回忆船的构造和管道走向，小心翼翼地爬向响声最大的地方。
咔嚓，一张百叶窗掉进下面的房间里。鲫克警惕地望了望，里面没人。为避免行迹败露，他跳下去捡起百叶窗。
通风口很高，鲫克够不着。他搬来一张椅子垫脚，这时一阵细碎的脚步靠近。门开了。
一个身穿毛皮背心和牛仔裤的少年走了进来。他不是别人，正是船长的儿子龙胜。
鲫克躲在桌下。冰原上漫长的修炼这时派上了用场，他静心调息，密切注视每一个道弦，避免自己与那个少年共振。
龙胜径直坐到桌前咔嚓咔嚓地摆弄不知什么玩意儿，完全没有察觉鲫克的存在。甚至几次有东西掉在地上，他俯身捡起时也对这个躲在桌下的小男孩视而不见。他一边鼓捣，一边用沾满铁锈的鞋在地上摩擦。
“啊嘁！”鲫克只顾着运作能量，却没注意到扬起的灰尘，打了一个喷嚏，就这样现了形。
“谁？”龙胜迅速起身，看见了鲫克，抓住他的脚往外拖。
鲫克死死地抓住桌子固定在地上的一只腿。
“劲还挺大。”龙胜把他的腿拉直，忽然想起一个念头，把他的脚扭到背心的毛上面轻轻地摩挲。
毫无防备的鲫克笑开了花。他夸张地扭动着身子像弹簧滚来滚去，好似一只活蹦乱跳的鲫鱼被抓住了尾巴，上气不接下气地求饶。
“你叫什么名字？”龙胜见他这么怕痒，便掰着他的脚趾，指着脚心逼问。
“鲫克。”为免受皮肉之苦，还是说实话吧。
“你怎么溜进来的？”
“爬通风管道。”
“你都看见些什么了？”
“这里生产的是大炮吗？”
“不可能！通风管道那一段连条缝都没有。”大孩子审小孩子，说漏的比问出来的多。
“我是魔法师，会遥视。”
“你是魔法师？”龙胜瞪大了眼睛。
鲫克得意起来。他双手叉腰，神气地宣布：“我是全息教无忧派二代大弟子。”
“哄小孩儿哪？”随着龙胜的指尖从鲫克脚上轻轻划过，严肃的表情变成了嬉皮笑脸。
贪玩的鲫克一摆脱恐惧，调皮劲儿就起来了。他用了一个时间诡计，伸手捏了一下龙胜的腰。
龙胜一个激灵，“好哇，还敢反抗，看我不收拾你。”
龙胜穿着皮背心，就像一件铠甲。而鲫克呢，光着脚，光着腰，轻轻一碰就痒得发抖，仅仅一个回合就失去了反抗的机会。
他扭动着身子滚来滚去，好不容易抓到龙胜的双手，还没来得及往腿上按，龙胜就变了指法，正好戳到鲫克最害怕的穴位。他切换到了第三视角。
灵魂出体，这是每个修行者都希望体验的状态。但鲫克希望永远也不要以这种方式出体。他只有视角是出体的，身体的痒痒却丝毫没有减轻，难受得就像是掉进了鬼门关。更可怕的是他对身体毫无控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无助地滚来滚去，听着干瘪而机械的笑声，完全任人摆布。
本以为折腾几下就算了，谁知龙胜对魔法师有些畏惧，决意用连招把他笑傻，怕他反杀，挠就要挠个够。
怎么又来了一个？
另一个身穿黑色紧身衣、大腿上别着两把匕首的少年站到旁边。
“快来，我抓到一个小偷。”
“让我看看。”
鲫克的灵魂又弹回身体。他真的笑傻了，坐在地上自言自语的喘着粗气，浑身酥软，没法跑。
“是你，鲫克？还认识我吗？我是蛇夫啊！”
鲫克望着黑衣少年瞅了半天，似乎是有点像。“蛇夫，你怎么长这么大了？”
“我还问你呢！八年了，怎么一点都没长，还像八九岁那样。”
“八？ ”鲫克伸出拇指和食指，“我在冰原带了那么久吗？好像是有那么多天。”
“你学的什么魔法？长不大的魔法吗？”蛇夫戏谑道。
“不是呀，我师傅就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诶对呀，我先是过度用力，骨骼肯定是过早定型了。又光着身子，只穿肚兜和短裤在冰原上跑了那么多年，营养消耗那么快，怪不得不长个儿。”
“原来如此。还穿着小肚兜，萌萌哒。”蛇夫只是要拨弄他的肚兜，但鲫克刚才被胳肢怕了，条件反射地慌忙抓住手指，眉毛酒窝拧成一团，明明是笑脸却皱得像要哭出来似的。这反倒提醒了他。
“你知道我这些年练的什么吗？”蛇夫想到一个搞恶作剧的借口。
“什么？”
“咏春匕首。看好了，这叫缠腕。”蛇夫说着手腕一转，便如游龙般从容不迫地钻进鲫克的胳肢窝。
“嘻嘻嘻……”鲫克受不了这痒痒。他捂着发酸的肩膀，脚合着蛇夫手指搅动的节奏不停地乱蹬。
“问路手！”龙胜也在一旁落井下石。
“叽嘿嘿嘿嘿”
“杀颈手！”蛇夫又使出一招。
……
龙胜和蛇夫的胳膊比鲫克粗好几倍，却如巨蟒缠藤般灵活，游刃有余地四处袭击鲫克柔嫩的痒痒肉，使鲫克的防御形同虚设。而且他们不仅是敏捷型，还是持久型 ，陪着鲫克一直疯到深夜。
他们终于玩累了，回去睡觉。鲫克又疲惫，又委屈，愤然抓起水晶球：“师傅，你可把我害惨了，练得我长不大。”
“当初就告诉你有危险。”
“可是我以前的好朋友长大了，还欺负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