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一世界

湘城往事5

2020-06-27  本文已影响0人  江红对酒

平淡的日子总是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身处这天的江晓便感觉周围发生的一切在之前的某天已发生过似的,欲却记不起具体是哪一天。

季文略依旧热衷于学生会的工作。二零四宿舍对学生会工作感兴趣的也只有他与宫七两人,只是宫七应聘学生会岗位时被拒绝。为此宫七是把学生会从上骂到下。无聊的紧时,宫七会跟着季文略冒充学生会的成员,晚上奔走于各个教室检查新生晚自习出勤率,遇到稍微有点姿色的女生便是搭讪个没完,可惜均是无果而终。

周五这日应院里的要求,季文略与许静云举办了联合班会。除了传达要求早操出勤的文件外,各系自主策划新生展风貌活动。根据各系上报的活动项目,系里赞助一部分经费,其余由班费解决。“大森林”系新生只有两个班,即季文略任班长的一班与许静云的二班。活动由院里安排的系辅导员督办。

班会依然如往常一样闹哄哄的。平常季文略组织一班的班会即吵吵嚷嚷的,何况现在加上二班。

季文略与许静云以及其他班委成员坐在讲台上。

“大家安静下。早操的事不讲了,先放一放,我跟许班长两人担着。现在说活动的事……”季文略扯着嗓门说。

江晓心想,老季这个班长除了传达学校的政策文件、收发系里的信报,这回总算为班里干点正经事了。

“大家安静!宫七,闭嘴!”许静云一声吼,下面顿时安静了许多。宫七也不敢再说话。

“集思广益吧。大家看看搞点什么活动?”季文略顾了下左右班委。话音刚落,下面又热闹起来。

所谓众口难调,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提出的活动五花八门,有爬山的、打游戏的、烧烤的……最后许静云力排众议,在周六上午安排篮球、羽毛球两场友谊赛,下午休息,晚上在“湘源”娱乐活动。

“大家还有没有补充的?没有的话,就这么定了!预祝本次活动圆满成功!”季文略说完,带头鼓掌。

一看要散会了,宫七在下面提出抗议。

“老季,你搞得这些,没有一个是我的专长啊。”

季文略看着不和谐分子宫七,讥讽道:“你没看到是大伙儿一起定的啊。你专长是啥呢?找女同学聊天?”

台下一阵哄笑。

“什么跟什么嘛!跟你说正经的。比如搞点麻将大赛之类,或者斗地主也行啊。这我拿手啊。”宫七很认真的说,“我得个奖,也好在小晶面前显摆下。”

众人也不知道他说的小晶是哪位。

“老七,就你打麻将能!搞这个,影响不好,程老师也不会同意。许班长,是吧?”季文略故意问许静云。

许静云会意,对宫七说:“你想打麻将改天我陪你打。但这次不行。别再闹了!”又对众人说:“大家回去准备下吧,散会!”

宫七咕咕哝哝,看着一旁的江晓,气道:“你不是闭眼也能自摸清一色吗?咋连个屁都不放的。”

江晓嘿嘿笑,起身便走。

“别走啊!阿絮,你也听到了,小江是不是说过黑灯瞎火苦练绝技?”

“也就你信!走啦。”汪絮也起身往外走,留下一脸凌乱的宫七。

晚上江晓接过季文略从学生会收发室捎回的两封信件以及一张母亲寄来的汇款单。半夜,他仍没有入眠,想着白天母亲打来的电话,家中的经济情况不容乐观。他胡思乱想着,听到对角床铺的季文略又开始说梦话了。他告诉自己别再想了,赶紧睡,明天是活动日。

周六,灰白的云彩织满了天空,没有一丝微风,气温倒也算温和。季文略已早早起床,叫上分布在其他宿舍的班委,与许静云二班等人会合在公寓大门口。两班分工行事,一班负责到学生会取比赛用具,二班负责到操场布置场地。

季文略走后,宫七随即起床。他麻利地叠好被子,又用手把被子四角握了花边,看着十分满意,不禁得意地说真他妈人才,好看!他哼着只有自己能听懂意思的小曲,漱洗完毕。他对着镜子,拿着把木制小梳,把自己头上单薄的稀疏卷发前后左右梳了又梳,一开始弄成了中分型,看着不满意,想了想,又弄成了三七开型,喷了几下定型水,感觉可以后,便把梳子放到西装上衣内部口袋里。

回头时,宫七看到上铺的宋元露着大半个脑袋,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宫七有点不好意思,没好气地说:“看个屁啊?没见过靓男啊?不要多看哦,你控制不住,我可不负责。”

听到这话大家都笑起来,纷纷骂他不要脸,自恋狂。这样一来,宿舍众人都没了睡意,陆续起床。汪絮已经先去了羽毛球场,江晓洗漱完后,宫七从食堂买来了包子。

江晓与宫七两人吃完早饭,走出公寓大门。向东沿着鹅卵石铺就的道路,经过学生会、督察队、勤工俭学办等所在地,不一会儿便看到一排十几株高高耸立的白杨树。

在两株粗壮的白杨树中间有几十步下坡的水泥台阶,下了台阶便是学校大操场所在地。羽毛球场设在操场南边,北边即是篮球场。

“肖部长,您也来看球啊?”宫七对快步走过的一人说话。

“哈,你们也是啊。”这人应了一声,并没有停止脚步。

江晓诧异,肖部长?肖伟吧。

肖伟是江晓的同班同学,系团支部组织委员,平常穿一身中山装,留着大背头,干部形象十足。

江晓笑着对宫七说:“你还别说,还真像个干部。”

宫七冲他扮了个鬼脸。

两人乐着走向羽毛球场,穿过白杨树,沿着中间台阶走下。

宫七冲汪絮打了个脆响的口哨。汪絮听到声响,看到是他俩,便潇洒地挥手示意。江晓用手做了个OK姿势。

前来观战的除了本系的人外,还有其他系的人。二零四甲室其他系的室友都来了,汪絮老乡也来了几位,其中两位女生是经常来宿舍找他的,江晓见过几次。

宫七看到她们时,连忙上去打招呼。江晓心想:呆七,人家跟你很熟吗?

江晓在场边观望了一会比赛,竟然有些后悔起来,当初自己怎么不去练练羽毛球呢?他印象中摸过几次拍子,没什么兴趣。听着场边女生的欢呼声,尤其是汪絮那几位老乡,看来汪絮倒不是跟他吹牛,是有真水平的。

只见汪絮忽而蹲身,忽而侧腰,忽而撤步,忽而起跳,接球、扣杀,动作潇洒娴熟,姿势优美可观,再加上他身形修长、相貌俊秀,更显得玉树临风,英气逼人。

宫七媚笑着说:“阿絮太厉害了,我原以为他就是一少爷呢?原来还会这手。真给兄弟们长脸!”

“羽毛球我不太懂。”江晓尴尬地说。

“哇,江晓,你也有不吹的时候。太难得了。”听下宫七很是开心,又看了眼江晓,“别难过,其实我也不懂。不就看热闹嘛。”

见宫七突然来安慰他,江晓是又好气又好笑,“我有什么难过的,你妹的,我不难过。”

宫七继续安慰说:“没事,小江。谁也不是全能。阿絮打麻将肯定不是我们对手。”

江晓听他说的真诚,一时到是无语了。

听到江晓、宫七他俩的答话,宋元在一旁嘿嘿笑个不停。

这时许静云走近,用力拍了下宫七的后背,灿烂地笑着说:“帅不帅?哇塞,帅呆了,汪絮。”她这咋咋呼呼的一巴掌差点没把宫七给拍地上。宫七痛苦地应声:“帅!帅!帅呆了!”

羽毛球赛结束后,不一会儿篮球赛即开始。

只见裁判哨声响起后,一魁梧身形的同学接到队友的跳球,一马当先,急速推进,晃过对方两名防守球员,上篮得分。许静云哇的一声叫:“太帅了,谢正,加油!”

对方不甘示弱,发球后,经三次传球,由其中一人跳投得分。双方这样你来我往,比分一直处于焦灼状态。场边喝彩声与欢呼声此起彼伏,引来大片过往的人观看。

这场比赛最终以谢正的押哨投篮险胜对手。许静云似乎比他人更加兴奋激动,紧紧抱着一旁的女生欢呼。

汪絮在一旁摇头说:“这女人癫了!”

傍晚,吃过晚饭,天色将黑,众人陆陆续续到了“湘源”。这地方是由农家四合院改造而成,布局紧凑,精致尔雅。从正门进,便闻到一股梅花香味,沁人心脾;猩红灯笼环挂在廊檐上,使得院子里增光异彩;屏风后是一处假山,藤条蔓延,叮叮细水声流淌;左手厢房是棋室,右首厢房是牌室,中室是K歌房与影院厅和体。

季文略招呼一进屋就自由散开的众人,简要地说大家自由选择,尽兴就好。而许静云则是安排女生,把携带来的瓜子、水果各房摆开。

宫七已急不可待,叫上汪絮、宋元、梁小宝去打牌,他一时到忘记了来时路上说要去看江晓下棋了。

季文略带着一些人在K歌房唱歌。许静云、谢正等在影院厅里看电影。

这边江晓在棋室战的正酣。他正与二班的周象坤对弈围棋, 前两局打个平手,双方各胜一局。第三局到了胶着时候,江晓起身去洗手间。他长吐了口气,如果说第一局他对周象坤有谦让之意,那第二局绝对是全力以赴,他很清楚,两人技艺在伯仲之间,稍有疏忽,便丢全局。因此他第三局并没有足够的胜算把握。也不知是屋子里炭火烧的气温太高,还是精神过于集中缘故,手摸在脸上,都感发烫,他接了点冷水,扑了扑脸,方才走出。

周象坤从棋室出来正要进牌室,看见江晓,便微笑着说:“江晓,咱们还要继续吗?要不去看看牌?”

江晓听下,哈哈笑着,说了声:“好!”

一进牌室,便听到汪絮正在数落宫七的不是。

原来他们在打的牌正是时下最流行的“双升”,宫七与汪絮是队友。这宫七也不知是水平太烂,还是手气太差。总之是对手已经升到“拾”了,他们还在“叁”这个坎上。刚一局便是汪絮坐庄,宫七捧牌,结果被对手打暴分了,这庄权即落入对方手里。汪絮气的又摔牌,又敲座子。当然最倒霉的还是宫七,被汪絮骂,也不敢吱声。

江晓见状上前去按住汪絮,笑着说:“牌品就是人品啦,汪絮。镇定,镇定。”

“靠!啊……”

江晓连忙捂住汪絮正在说话的嘴。他知道,要是再让汪絮说下去的话,肯定是气急败坏的话,准没好词。

宫七赔笑着说:“小江,过来给我抓把牌。”

江晓缓缓放开捂住汪絮嘴的手,汪絮皱着眉头说:“粗人,过去给那晦气抓把牌吧。”

听汪絮这么说,江晓才上去给宫七抓牌,刚抓了几张,对坐在两边的宋元与梁小宝说:“兄弟们不会介意吧?”

宋元很大方地说:“没有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宫七听后在一旁嘿嘿地乐,江晓拿胳膊捅了捅他。他忙收敛住,给江晓剥了个橘子。

宋元是没有看见江晓手中已拿着的这五张牌,一对王,三张拾。待到扑克牌抓完后,江晓手里拿着三张王,六个拾。

江晓忙把手中的牌盖在桌上,也没顾得上看眉开眼笑的宫七,就走开了。他早看见屋子里另一桌上的苏媛跟沈初晴,心想难得啊。

沈初晴是班上的学习委员,长的玲珑小巧,甚是秀气。她也是在打“双升”,与苏媛是队友,对手是许辉与包一飞。

许辉对江晓乐呵呵地笑,露出整齐的牙齿。他之前染得满头黄色头发现在也整个地剃了光头。

包一飞也是剃着光头,叼着根烟,悠闲地抖动着双腿。他不熟练地抖了抖烟灰,对站在一旁的江晓嘿嘿一笑,说了句:“大胡子哥来啦!”

见到两人都是光头,江晓心想:难怪宫七嚷着要去剃光头呢!原来是今年流行时尚啊,这大冬天的还真有不怕冷的。

包一飞跟许辉两人同在一宿舍上下铺。他个头不高,但肌肉壮实,只是长相看起来略显稚嫩,平日里话语也不多,跟着许辉后面更像个小弟。两人与班上女生来往的比较频繁,诸如爬山、野炊、看电影之类,总会叫上三两女生,请吃饭也是常有的事。他只要一看到江晓,脱口就是那句大胡子哥。

江晓听到包一飞又喊自己大胡子哥,索性摆出一副大哥的架势,从他嘴里抽出正飘飘燃着的烟,掐灭后扔到垃圾桶里,喝叱道:“小弟,别学抽这个。没看咱班上的佳人才子都在吗?你也不怕熏着他们。”

“嘿,真当是我亲哥了!”

沈初晴面带笑容,拿牌示意江晓过来打。江晓看着她,笑着摆摆手。

这时他方才站到苏媛身后,左手托着下巴,犹若深思地看着苏媛出牌。

苏媛也不看他,轻声问:“棋下完了?“

“嗯。”

片刻后,宋元与梁小宝扔掉手上的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江晓直奔过来。江晓被这架势给唬住了,还没来得及反应跑开,梁小宝已环腰抱住他,宋元双手在他身上兜子里翻开。

“元元,别,我身上没钱,你那账单我一定还。”江晓忙对宋元解释,又对梁小宝说:“小宝,我说你能不能轻点。晚上吃这点东西都能让你给挤出来!”

宋元上下里外把江晓搜个遍。江晓手舞足蹈地反抗,并不时痛苦地笑出声来,宋元摸得他痒痒的受不了。

“没有啊,邪门了!”宋元疑惑地瞅着江晓,似乎想把他衣服全扒下来查查。

“我都说没钱了。还不放过我。”江晓无奈地看着宋元。

“不是钱!我们是怀疑你身上装着几副扑克牌呢。你大爷的,你一来,骚七的牌就这么好,肯定有诈。”

江晓心想原来就这事,他求助的眼神看着仍就坐在那里,看热闹的宫七、汪絮两人。

汪絮巴不得宋元多折腾一会儿江晓。宫七也感纳闷,江小小手气能有这么好?他奶奶的,要真是这样的话,他那闭眼自摸清一色估计也不是吹的,莫不是真会藏牌还是会偷牌?

见江晓救急,宫七忙上去推开宋元,自己来搜他。一旁众人起哄看热闹。

好在许静云及时赶来,第一场电影已散场。她震耳欲聋地嚷开:“江晓,在哪儿呢?”眼看到这一幕,她忙去扯梁小宝衣服,“梁小宝,你放开他,谢正在那边等着他下棋呢,真讨厌!”

梁小宝心想,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位泼辣的班长可惹不起。他忙松开江晓,避开到一旁。宋元见状也一溜烟跑开。

江晓这才得脱,瞅着宫七便要拿脚踹他,宫七机灵地躲开。苏媛跟沈初晴看着直乐,江晓苦着脸说:“这叫什么事嘛!”许静云在后面用力地推着他快步走到棋室。

待江晓坐下,许静云给他倒了杯水。看来谢正不但是篮球打的好,棋艺也是不错。许静云不懂围棋,坐在一旁安静的观战。

这晚直到季文略、许静云几番催促:散场了,再不走,校门就关了。有人嚷道:“那就通宵吧!”一群人跟着起哄,喊着要通宵。季文略扯着嗓门大声说:“万一晚上督察队查房,被发现了,就惨了。不但记过处分,还要写至少三千字的检讨书。”

季文略这一说,众人方才静下来。大家都知晓晚上宿舍熄灯后,督察队查房点人的事。不是天天有,但经常性突击行动。这事,梁小宝已赶上好几回。

回到宿舍后,宋元、梁小宝也不向其他人那样去漱洗,躺在床上干等督察队来查房。等了许久,已超过往常督察队查房的钟点,仍不见查房的动静。宋元气呼呼地问季文略:“哪来的查房!”梁小宝也跟着问。

这两人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自从江晓搅局后,两人牌势一蹶不振,接连丢局。局势刚有好转,誓言复仇之际,又被季文略给催黄了。两人心中窝火,不思睡眠。

季文略看这两人似乎真上火了,忙解释说:“兄弟们有所不知啊,刚才在那里呢我是没说实话。要是通宵下去的话,钱就不够了。”

“那就接着收班费啊!”宋元气仍没消。

“干啊,就这半学期不到功夫,班费都快收到大四了。以后的日子不过啦?还有每次收班费时,就你俩跟鸡鸭似的磨唧!”宋元看到季文略发火,见老季不痛快,他索性不吱声了。

江晓笑着说:“多大事啊!元元,你不就是牌没搞过瘾嘛。明天是周日,又不上课。你们继续搞啊。”

宋元正寻人骂呢,“你大爷!还不都怪你?你没看见黑灯瞎火的?不说风凉话,你会死啊?你晚上尿床啊!”

江晓也不理他,拿起放在枕头边的袖珍手电筒,翻开床头的柜子,找到两根蜡烛,用火柴点上。屋子里顿时亮起来。宋元当真是喜出望外,也不多问,利索地从上铺翻下来,到甲室叫起汪絮。梁小宝拉着宫七到客厅,四人继续战斗。

季文略喃喃地说了句:“疯了。”

宋元抓牌时不忘冲江晓喊了句:“胡子,谢了。”

江晓回道:“宋元,你不去做演员,简直是屈才了。多好的泼妇形象啊!”

这晚宋元等四人战到何时,江晓已不知。他在满是红灯的梦中睡去,客厅外的喧哗仿佛回声似的在荡漾,渐渐便了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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