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洞与两湖书院的教育
不知什么时候买了一本台湾中研院近代史研究所口述历史系列中张知本先生所口述《辛亥革命及国民党的分裂-国民党湖北省主席口述历史》,放在一边,好久未曾读,昨晚无意拾得,一路看下去,略去其后来政治其事,单就其中提到清未在张之洞所创办的两湖书院所受之教育,与今天我们所受到的教育,以及孩子所受的教育,无疑有一种巨大的差别。
当然,张知本先生受教育距清末太平天国鸦片战争之后已经过后近二十多年,政府中封疆大臣湖广总督的张之洞先生深感对社会和政府改造救世人才的缺乏,促使他以百年树人的精神去办理教育,对入学诸学生学业的亲自考察,对所担当老师聘任和深厚礼遇,欲从教育中救世。“文襄提倡教育,培养人才,对以后革命影响颇大”(P9)(黄兴亦就读于两湖书院)
张知本先生(1881-1976),湖北江陵人,两湖书院肄业,后留学日本政法大学毕业,曾任湖北省政府主席。
对张知本先生的兴趣是知道他曾任家乡的一所中学校长(1905年曾任我的家乡湖北“广济中学堂长,兼授国文”(张知本先生自述P38)。
张之洞(1837-1909),河北南皮人,号香涛,谥文襄,其父亲张瑛曾为贵州兴义知府,张之洞出生于贵州兴义,13岁时(1849年),胡林翼(谥文忠)任贵州安顺知府,张曾受胡文忠先生指导,16岁(1852年,咸丰2年)中解元,27岁,1863年(同治2年)中进士第三名探花,授七品翰林编修,后历任教习(老师),湖北学政,四川学政,侍读(1880),内阁学士,山西巡抚(1881-1884),两广总督(1884-1889),湖广总督(1889-1894,1897-1908),两江总督(1894-1896)等。
1886年张之洞在任两广总督期间,在广州创办广雅书局和广雅书院。
1889年调任湖广总督,在武昌创办自强学堂(今武汉大学)、武备学堂、农务学堂(今华中农业大学)、湖北工艺学堂(今武汉钢铁学院)、湖北师范学堂、两湖书院(今武昌实验小学武汉音乐学院处)、经心书院(1869年,武昌三道街)、湖北图书馆,湖南图书馆,并创办汉阳铁厂、汉冶萍公司、汉阳兵工厂、湖北织布局等近代工业。
1894年任两江总督创办三江师范堂(前中央大学,现南京大学)、铁路学堂、水师学堂等
1909年,张之洞病重,时摄政王载沣探视,张之洞提出善抚民众,摄政王载沣语“不怕,有兵在”,张之洞哀叹“国运尽矣”
张之洞先生晚年自号抱冰,在武昌蛇山南腰,有一处抱冰堂,取自《吴越春秋》“冬常抱冰,夏还握火”(梁启超先生在天津有室称为“饮冰室”)。
2009年8月份,我曾携妻子游于蛇山,至抱冰堂,在留言处写下“张南皮先生之于湖北,犹曾国藩之于湖南”。
张之洞先生提出“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其意在以中学为个人修身,以西学为技术改造社会。
两湖书院为张之洞先生所办,位于现武昌区解放路武昌实验小学和武汉音乐学院处,创办于1890年(光绪十六年),取两湖士子入学,每省员额100名,另录商籍学生40名。
在张知本先生口述中,提到两湖书院的学习生活(张知本先生在两湖书院6年1895-1900):
“学生来自各省,房屋按干支编号,依籍贯分配,每府定额十名,同一斋,两湖以后省籍学生住所称“商籍斋”。一人两房,一作书房,一为卧室,各斋有斋夫、炊夫各一名侍候。每生月可领膏火银四两,每月考试一次,成绩超等者可获奖金十二元,特等者十元,平等者八元,故每生一月到至少可领十余元。当时米一石只售数百文钱,故学生生活极为优裕,甚至可以赡养家眷。”(P8)
“作息讯号用鼓声。每日五时头鼓,五时半二鼓,六时三鼓上课,冬季时天尚未亮。若二鼓时尚未起床,斋夫必来催请:“老爷,二鼓啦”,仆役呼书院学生为老爷,呼自强与武备学校学生为少爷,可见学生当时受人尊敬之程度”(P9)
学生待遇之好,无出其类。一石米为125斤,如果以500文钱购买一石米的话,学生的奖学金加上生活费相当于2500斤大米产,这个基本无后顾之忧了。“教习月薪银一百两”,相当于25000斤大米。人有尊严的生活,学校当以人格塑造与视野开拓为已任,践踏人格而育之于仇恨,亦是造害于社会于无穷。
学校不在其大,而在其师:
“张文襄曾云“吾分教(老师)皆为海内绝学”,或不免疑为过夸,但距事实不远”(P9)
“分教月薪银一百两,并配房屋一栋,其时候补道尚无此待遇。复因文襄尊师重道,故能集内外之绝学以为师资”(P11)
政府对学校重视,一地之官长知府大人只能兼任提调,开学之时,封疆大臣湖广总督张南皮先生虽年逾花甲,但还是率百官居对老师和校长行叩首礼:
“书院负责人称监督,翰林出身,各科授课教授,称分教,余前已言之,管理事务都称监学,其次为提调,由知府或道台兼任” (P9)
“两湖书院每届开学之期,张文襄率领文武百官工莅校,至校门下轿步行,先到至圣先师孔子神位,率监督以下及学生,行三跪九叩礼;续至正学堂,率领百官立于东阶,监督率分教立于西阶,文襄代表学生家长,向西阶行叩首礼,容颜肃穆。时彼已年逾花甲,官阶至隆,全受礼之监督分教,泰半属其门下,然为表明付托使命之重大,与酬答教诲之辛劳,仍恭谨执行敬师大礼,为人师者,膺此隆典,其能不发抒忠荩,尽瘁于教育乎?受业者经此潜移默化之熏陶,当更能体验师道之尊严与学术崇高之价值而知所致力矣”(P10)
此处不禁让我想起前某主管教育之行政高官视察学校,临别合影领导端坐而耄耋教授立于其后,其也受过高等教育,却无礼人与尊重之心,也就多半是识字的文化盲人,盲而不见。
“忆余离鄂赴日时,文襄莅轮送行,对学生频频答礼,提督张彪后至,屈膝请安,文襄口衔长旱烟袋,视若无睹”
军门提督,从一品,相当于省军区司令员。张之洞先生屈一提督而礼远行诸子,其礼在远行诸子之学问。
刘文典作大学校长和时任领袖大打出手,而世皆称之,亦在学问。
学问是独立于权势的真知。
西方有谚语“一滴水可知太阳的光辉”,张之洞先生以位尊年高办教育,亦成就近代之湖广。
教育亦是百年树人之计,教人以学,初始以学习育之,后为学习之能力教之,而不是圈地大跃进,学校之大,学生之多,沦落成为文凭之印刷的产业,一地鸡毛。
在无知的黑暗里举燃灯之火,开启愚昧之门,亦不负先生之所称。
2018-03-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