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面

前天是星期天，家里人都外出了，中午吃饭时分，看着家里那些时常吃的蔬菜，实在是想不出吃什么为好，犹豫着要不要应付一次，想起了小时候每天都吃的糊糊炒面，突发炒点炒面的奇想。

炒面在父母家境窘迫的日子里，曾带给了父母和我太多的满足和踏实，让苦难日子得以安慰，使生活有了盼头。

从懵懂无知的幼年到外出求学的日子里，炒面在我的生活中，在父母恓惶的食谱中，占据着重要的位置。每到收工太晚或出工太早时，来不及做饭的父母，急乎乎地用开水冲一碗炒面糊糊，拌一碗炒面，草草地当作一顿饭食解决了胃肠的官司，安排好家里喂养的家禽后，已是夜深人静或上工时间，炒面为父母在简单的生活中提供了更多的便捷，让他们在艰难中有了一丝的喘息。

小时候每到中午放学时，早晨吃过的稀饭在强劲健壮的胃肠中消化殆尽，胃肠旺盛分秘的消化液，冲击着空荡无物的肠胃，发出咕咕的抗议，我逃亡般地匆匆从学校跑回家里，迎接我的不是那白生生催人涎下的馒头和香喷喷诱人食欲的烩菜。而是灰头土脸忙着做饭和喂养家禽的父母。一肚子的无名火冲上星达卤会，无法泄去的火气狠狠地摔着门，踢着咚咚作响的门板。

母亲无奈地把刚炒好还带着热气的炒面笸箩拿出来，让我先垫垫肚子。那炒成金黄色的炒面和扑面而来的清香，让左冲右突无法泄去的火气，在一声“又是炒面”的嘀咕中缩回了丹田，世界仿佛一片祥和。

不断重复上演的场景中，我学会了炒面的多种吃法，口唵、葱包、冲汤（炒面糊糊）和拌食。

口唵炒面危险系数为5.0，非专业食手，请勿模仿。唵炒面最直接，把炒面唵到嘴里，干燥的炒面沾在口腔的四周、牙齿和舌头上，凡是口腔内有水分的地方，炒面会无孔不入地与它们热烈地拥抱，没有接触到水分的炒面变得躁动不安，稍不注意就会跑入气管，引来一场声嘶力竭的咳嗽。记得有一次中午，我和堂弟站在院子里唵炒面，我不小心吸气中吸入了炒面，只觉到嗓子一痒，不受控制的咳嗽剧烈咳了起来，口内干燥的炒面向洪流般从嘴内冲出，直接喷在了我对面同样吃着炒面的弟弟脸上。突发的炒面流让弟弟忘却了嘴中的炒面，吸气带入的大量炒面让他的气管受到严重的刺激，猛烈地回击起来，两人面对面地咳着，炒面流冲撞着，在两人间形成了黄色的风暴。再吃炒面时，身边总会放一碗冷水。后来学习《谁是最可爱的人》才知道，志愿军那些战士不仅是最可爱的人，他们的聪明才智也让我膜拜，虽然吃一口炒白唵一口雪和我的喝一口冷水唵一口炒面异曲同工，但他们是领路人。

夏天吃炒面时，摘一把自家院子里种着的葱叶，把炒面灌入多汁的葱叶内，形成一支支葱包炒面。葱包炒面既有葱的浓郁芬芳，又有炒面的清香怡人，入口干爽嫩滑，是炒面最佳的吃法，只适用于夏天有葱叶的季节，消耗葱叶多，属偶尔改善口味之佳品。

吃炒面最长久的方法当然是用开水冲炒面的炒面糊和用水或土豆泥与炒面搅拌的拌烩面了。在家的日子里，很少喝炒面糊，喝那种稀汤寡水的东西没有拌炒面那种大口朵颐的痛快淋漓，只是到了高中离家住校时，没有更多的炒面让你挥霍，只能喝上一碗炒面糊，那种热乎乎的惬意，那种入肚后温柔的舒适，也是读书饥馑时最佳补品。

拌炒面更适宜居家过日子的生活，在战天斗地中开发土地，在人定胜天中改造自然，只有拌炒面才能让身体发出更多的光和热，提供更多的卡路里，那些汤汤水水的东西，只是润滑着血肉机器做的更多、更快、更好、更省而已。

那隔着一层山水，久远中已经回不去的原乡，炒面是穿越光阴两岸中的一丝诱惑，让我本不坚硬的心柔软如水，那方山水人家中，曾经辉煌的炒面让我心动不已。

我把半碗莜面放到了锅中，做起了炒面来。炒面做起来很简单，开火加热莜面，不停地用铲了搅拌，防止焦糊了，很快莜面的清香味在热气中散发了出来，只是没有儿时那般地回味悠长，那般地沁人心脾。

我把炒好的炒面放入碗里，用开水拌好，吃到嘴里粘乎乎的粘在口腔的四周，没有那种软糯滑口的利爽，勉强地吃了几口，实在是吃不下去了。难道是自己做的炒面与过去父母的炒面做法不同，一时无法想清楚。

我把那粘乎乎没有吃完的炒面倒入垃圾袋中，有点意兴阑珊，草草地洗了碗和锅，躺到床上想着今天的炒面事情，突然明白了“饭给饥人吃、话与知人说”的道理，过去炒面是家里的好东西，能吃上纯莜面炒面的人家不多，好多人家吃得的三合一、二合一的炒面，是莜面与诸如麸皮、甜菜渣等其他面粉混合炒制的，莜面炒面当然很可口。现在很少有人吃炒面了，人们吃的是兴致，吃得是情趣，口味也就不同了，包容性也就淡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