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敲出这屎一样的对白，但你绝对说不出口！” | 科幻写作

如果说写出令人信服的对白，是每个编剧写剧本时最难做好的事情，那么对于科幻片而言，有说服力的对白就更是难上加难。类型片里的对白常常都是例行公事，老套地提到一遍多维空间、人工智能网络、等离子步枪。当对白从看似平庸寻常，渐渐偏离到明显荒唐滑稽的地步，有时很难控制不会咯咯地笑起来。

未来世界的对白

愚蠢的科幻对白有很多著名的例子，但是其中不少“空前伟大”的，都出自罗杰·科尔曼（Roger Corman）1978年的作品《星际撞车》（Starcrash）——仿制《星球大战》的山寨品，影片中克里斯托弗·普卢默（Christopher Plummer）必死无疑时，说出了那句不朽的著名台词“帝国战舰，停止时间的流动！”——这是一个我从未在任何宇宙飞船上见过的装置设备，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同一部电影还特写了年轻的大卫·哈塞尔霍夫（David Hasselhoff）在巅峰大战场景中大喊“第四维攻击！”——即使到现在，我仍抓破头也想不通的一句台词。

皇帝（克里斯托弗·普卢默饰）不能相信出现了这种情况。（《星际撞车》）

事实就是，如果你不小心，科幻题材就会无节制地产生最差的那种对白，虽然这也有机会反倒成为一种幽默，但通常来说哈哈大笑并不是应有的预期反应，所以就所有的科幻写作来说，我们必须好好思考下人们怎么说话。

人们说话的方式

首先，让我们来看一看平时人们说话的方式。现在我甚至不会去尝试写一大篇电影对白写作的教程——关于这点你应该去翻看潘妮·潘尼斯顿（Penny Penniston）的佳作《说说对白》（Talk The Talk）——但我的确想指出其中的两三个常见错误，再探索一些更好的法则。我看过许多剧本中的对白，读起来都有点像这样：

泰瑞：嗨，鲍勃，你看起来气色很差，好像根本没睡觉似的。

鲍勃：嘿，泰瑞，我昨晚是没怎么睡好。昨晚有工人半夜2点钟开始挖路，就在我公寓的外面。我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他们说煤气总管泄露需要紧急维修。最后我不得不花40块英镑去便宜的汽车旅馆睡了一晚，也就只睡了3个小时。

这也许给出了所有你需要表达的信息，但是很快你就会发现这对话太正式、太拘谨了，听起来一点都不自然，因为在现实中人们真正说起话来是像这样的：

泰瑞：怎么了哥们，脸色看起来像屎一样。

鲍勃：是啊，哦不……天哪……怎么给你讲呢，嗯，一群混蛋昨晚就在我公寓外面挖路，我不知道，大概2点左右？妈的，呃，是因为什么该死的煤气突发事件。实在是吵翻天了！就像“吧嘎嘎嘎嘎嘎”这种声音。他妈的，我心想必须离开，然后就钻进了个跳蚤旅馆里躲了一晚上，花了我40大洋，还只眯了3小时！

差别很明显。真实的人倾向于用更非正式的说话模式，带有“嗯”“呃”等犹豫的语气词和杂乱无章的句子。在男性朋友之间尤其是这样，话语中常添加随便又没礼貌的字眼，还包含俚语表达，例如“大洋”代替“英镑”，“跳蚤旅馆”代替“汽车旅馆”，“眯”代替“睡”。在第一个例子中，你也注意到了两个主角互称对方大名，然而现实生活中我们很少这样做。如果有的话，也只是偶尔提及我们讲话对象的名字。你知道自己在同谁讲话，而他们也知道你在跟他们说话，所以这样会感觉很奇怪。

真实讲话的另一个方面就是，我们在讲任何故事时都倾向于强调自己的这一面。所以在这种情况下，鲍勃把自己描述为一个受害者，好似这整个事件都是故意策划，专门来毁掉他的睡眠的。我们也喜欢模仿一些戏剧性的东西，边说边演出来更有效果，所以上文中有“实在是吵翻天了！就像‘吧嘎嘎嘎嘎嘎’这种声音”这样的语句，来演示挖掘声到底有多大。

希望你会同意第二个例子比第一个要好得多——第二个是有生命的，它有自己的性格和色彩——但它还是过于冗长。我们不是在写一部小说，像这样的说话模式会给你的剧本增加20页或30页的篇幅，所以显然我们需要找到一个中间点。最简单的入手方法就是整理这段对话，删除“嗯”“呃”，删除不必要的“像……一样”等描述性副词，别删掉重要的信息，删除那些脏话和没礼貌的言辞。

最后的结果可能看起来是这个样子：

泰瑞：有什么事吗，哥们，你看起来不太好。

鲍勃：有一群人昨天晚上半夜两点，在我公寓外面挖路，煤气突发事件。所以我不得不去住旅馆，花了40大洋，也才睡了3小时。

我觉得这条是两者之间一个很好的平衡，足够正式、很容易理解，同时也足够随便，使用了适当的俚语，听起来比较自然。而且这条也短多了。两人的交流里包括了所有需要的信息，又不必为此增加页数。

当然，像这样修剪对白时，你必须小心，别让你笔下的人物说起话来都一样，好似一个人说的。无法辨别究竟是谁在说话是许多剧本中都会出现的一个普遍问题，但想克服这个困难也有几个小技巧。

有一个办法就是，给人物分配一两个特别的描述性词语，成为其日常讲话模式中的一部分，让人每次听到这句话都能认出是他在说话，使这个人物跳脱出来。在我写的剧本《警戒部队》（Outpost One）里，“火箭”罗尼·布雷一直在说“极好的”这个词。他还喜欢称别人为“年轻人”或“年轻小姐”，表面上是因为他是团队里最老的成员，实际上却是因为他很害怕记别人的名字。

你可以用同样的技巧，来处理人们不愿意说出口的事情。有一个简单的办法就是，写一个人从不诅咒发誓，尤其是如果他的身世家教或个人背景里，有反对粗话和亵渎性言语的宗教成分或社会规则的话，就更好了。我将这个技巧用在了团队里的一个角色上，她完全拒绝按等级头衔来认识某人。剧本自始至终，他们也从没叫过她船长、机长或领队，就像对待其他组员一样，他们称呼她的名字。

如果你安排了一个母语是外语的角色，比如说是德国人，那么千万别假装他们跟你的说话方式一样。当一个人说外语时，除了极少数例外，多数人无法做到完全流利，因为他们有一部分精力集中于怎么用对措辞。他们可能会踌躇犹豫或者有口音问题，但是用词和语句的确是英语。如果你想提醒读者该角色是德国人，那么时不时地让他说完一句话后，用德语喃喃自语。如果场景中有另一个说德语的人，就让他们用母语商讨事情。以上两种都会是更自然的表达方式。

最重要的，别忘了人们在日常说话中喜欢开玩笑、调情、找借口、与人争论、质问对方、相互取笑、好为人师、互相奉承、泄露秘密、撒谎、怂恿诱惑。很偶尔的，他们就只是坐在那里沉默着，什么也不说。

5个街头小混混：佩斯、莫斯、杰罗姆、比格斯、丹尼斯。（《街区大作战》）

迄今为止，写出好对白的最好方法就是，录音记下一段真实的对话交谈，然后回来反复听，将这些语句逐字抄录下来。乔·考尼什（JoeCornish），《街区大作战》的编剧兼导演，曾到一个年轻人的夜店里去玩，然后将他和一群孩子的对话内容录音下来，为了能更准确地写好这个电影中的角色常挂在嘴边的街头俚语。但是为了不让观众感到困惑，他单独提取了六七个朗朗上口的关键词和短语，然后将电影对白中的俚语限制到只用这几个。因为这样，在看电影的过程中，即使你不知道这些孩子们说的方言土语，也不会浪费太多的时间去理解他们说话的意思。

如果你没有足够的金钱和时间来做这些，那么在家录下来一期访谈或政论节目的音频就更好了。没有了面部表情、手势、肢体语言可以利用，你会惊讶地发现这些快速而不清楚的连珠炮，是多么的语无伦次和杂乱无章。当你从中提取出所有关键词时，便可以按此推测出，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们在滔滔不绝狂喷的时候是怎么说话的。你还会发现很多人说话时的陈腔滥调，一直用一些老掉牙的说法——就我自己而言，我很讨厌这点——这会让你误以为你写的对白听起来很自然。除非这是人物角色的性格特征，是你故意要塑造成这样的，否则别这么写。找一个简单美好的主动句来代替，你的观众会因此而感谢你。

我要说的最后一件事是，检验对白好坏的最好方法就是大声地朗读出来。这很有效，如果你能组织几个人围坐在一起，为你念念剧本中的对白部分就更好了。这时你只需要坐在一旁静静聆听，你会发现这个方法真的很管用。因为当你听见大声讲出的对白听起来很生硬、不自然时，那么你可能就需要重写一遍了。

以上内容节选自《科幻电影写作》一书。

一本教你脑洞大开的书

作者: [英]罗伯特·格兰特

出版社: 世界图书出版公司

译者: 谢冰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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