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夜啼
1.
落霞镇方圆不过百里，住着几十户人家，一点风吹草动都能闹得人尽皆知。近日里，街坊四邻口口相传，说镇上张屠户家的丑女佩蓉，从外面带回一个俊俏的小郎君。
那郎君啊，衣冠楚楚，貌若潘安，惹得镇上的女孩子纷纷驻足眺望。
有好事者，寻上门来问佩蓉，“你从哪儿拾来这样好看的郎君？”
佩蓉停下手里的活计，局促地扯着自己鬓边的鬈发，不好意思地说，“父亲让我上山打野兔，我就在镇子后面的那座野山上发现了他。那时他被捕兽夹困住，腿脚受了伤，我便带他回来了。”
还有这种好事？镇上的姑娘偏头瞅了瞅那郎君，含羞带怯地掩面跑走，直奔后山上去了。
只不过，她们可没有佩蓉这样好的运气，再也没能遇上谪仙一般的男子。
“小唯，你的腿好的差不多了。”佩蓉端着一碗汤药过去，“再喝一服药，应该就无大碍了！”
“谢谢。”小唯礼貌地颔首，伸出白皙如玉的一双手，款款接过那碗药，“这些日子，劳你照顾了。”
“客气什么，你可是帮了我家的大忙呢！”佩蓉朝外面努嘴，“你瞧，自从你来了以后，我们家的生意一天好过一天。爹爹说了，凡是想来一睹你芳容的，须得先买我们家二两猪肉。这几日呀，顶的过寻常半年的收入呢！”
“呵呵…”小唯拂袖微笑，“那我便一直住在这里，可以吗？”
“啊？”佩蓉惊讶地抬头，“小唯，凭你这周身的气度，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了。”她揪着自己的衣袖，“嗯…你怎么也不能同我这样的人同处一室呀…”
“哦？为何不可？”
佩蓉面上流露出伤心地神色，她苦笑着，主动拨开自己的鬓发，“你瞧…这么一大块恶心的胎记…他们都说，我命中带煞，是个不祥的人，我不能连累你…”
小唯将药碗放下，缓缓走近她，“不过是一副皮囊，我不在意。”
他靠的极近，身上传来一阵幽香，熏的佩蓉晕乎乎的。他柔柔地说，“我家中遭难，父母都去世了，只我一个人苟活下来…”
他伸手扶着她的肩膀，“佩蓉对我有救命之恩，我留下来报答你，好不好？”
他气息如兰，喷洒在她的头顶，像一阵清风拂过。
她几时同男子这样近距离相处过，更遑论像他这么好看的男子…
佩蓉当下怔在原地，面红耳赤，不自在地弯着腰，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
“佩蓉”他又唤她，“你再向下戳，可就要倒在地上了…”
她猛得抬起头，撞见他浅笑嫣然的脸，他嘴角泛起一抹浅浅的纹路，就像是荡漾的水波…
“你…”她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你去问我爹吧！”然后便快步跑了出去。
“呵呵…”身后，小唯轻声笑了，一双美目晶莹透彻，直视着她离开的方向。
2.
佩蓉不知，小唯是用了什么法子说服了爹爹，竟真的让他留在这里。
爹爹早起杀猪，她殷勤地在一旁帮忙处理血污，还不忘嘀咕道，“爹爹，你怎么能让小唯留在我们家呢？他是个男子啊，你不觉得有点不合适吗？”
她爹一边清洗猪大肠，一边大声反驳道，“有啥不合适的？你害怕邻居们说闲话吗？小唯这小伙子不错，他可是跟我说了…”张老汉朝小唯那边看了看，“以后这肉铺就交给他来看，不愁生意不好啊！哈哈哈…”
原来是这样啊…爹爹贪财，小唯便投其所好，果然说服了他。
可是，佩蓉咬着手指，小唯能卖猪肉？
不过，很快佩蓉就信了。只见小唯穿一身洁白的长衫，袖子卷起来，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他手里操着杀猪刀，神色淡然地切割着猪肉。他动作娴熟，将瘦肉一条一条地割下来，整齐地排列起来，又将肥的那部分切成小块，另外堆成一堆。
原本散发腥味的、血淋淋的猪肉，经过他的手一处理，立马变得干净又齐整。而他的身上丝毫血污都没沾到，依然是白衣胜雪的翩翩公子。
不出半日，那些肉便被一扫而空。小唯亲切地回应着每一位顾客的提问，因此在短短几个时辰里，他的姓名、生辰、八字，甚至是身高、体重，都被落霞镇的姑娘们打听到了。她们急不可待地回家，央求父母委托媒人去说亲，连女子最起码的矜持都不要了。
她们爱屋及乌，一时间把佩蓉捧成了镇上的红人。她们是这样说的，“佩蓉啊，你看你呢，长的这么丑，又是个万年孤独的命理，总不好占着茅坑不那啥…”她们亲切地拉着她的胳膊，和她称起了姐妹，“若你肯帮我，有朝一日我抱得美男归，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佩蓉一下子收获了好多朋友，心里美滋滋的。她心知这都是沾了小唯的光，便对他殷勤起来，日日赔起了笑脸。
“小唯，来尝尝我做的鸡汤面。”
“来了”小唯打开房门，一缕秀发被风吹起来，浮到了佩蓉的脸上。
好香啊…
“佩蓉，回神了！”小唯伸手拍了拍她的头，“不是说给我吃面吗？”
“哦，哦！”佩蓉羞愧地赔着笑脸，“都怪你长的太好看，连我都被你迷住啦！”
她侧身越过他进门，“你快来尝尝吧！这可是我专门为你做的呢！”
小唯顺从地跟随她坐在，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嗯，的确不错。”
“嘿嘿…”佩蓉眯着眼傻笑，“好吃你就多吃点。”她歪着头打量他，“若是你能再胖一点点”她捏着手指头比划，“就胖这么一点点，你会比现在更好看的！”
小唯被她夸张的模样逗笑了，“好啊”他探过身子凑近她，“那便拜托佩蓉姑娘，要努力把我喂胖啊！”
又来了…一张绝美的脸近在眼前，饶是佩蓉这样的人也免不了花痴一番。他的眼睛生的极好，黑亮如玉，佩蓉看得迷了眼，手不由自主地捧起他的脸，仔细地端详着…
“呵呵…”佩蓉忽地被一声低笑打断，这才回过神来，她慌忙收回自己的手，脸上红扑扑的，十分不好意思。
“好啦…没关系的。”小唯看出她的不自在，出声安慰道，“佩蓉是我的恩人啊…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说话的时候，表情十分认真，一只手还不往抚摸着她乱蓬蓬的鬓发，“让我做你的夫君吧。”
3.
彼时，佩蓉还沉浸在自己尴尬地情绪里，头上还感受着他手的温度。她正欲同他说声道歉，却被他石破天惊地一句道白，吓得落荒而逃。
他说，让我做你的夫君吧。
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简直是岂有此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