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在琅布拉邦的你
亲爱的元人:你好!
已经很久没有给你写信,想想,是自那次有关名字归宿的争吵后,我们就没再有过任何交流,就连一个电话,你也没给我打过。我也曾数次鼓起勇气打算给你写信,你也知道这于为兄的性格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今天又是一个中秋夜,一晃,你离开家已经12年整了。走的那天下着雨,今天又是细雨绵绵,你也知道的,成都中秋夜总喜欢下雨。现在是晚上9点,不知什么时候,天就黑了。没有月亮,四周静悄悄的。我爬上阁楼,打开那扇你常常偷偷探出头抽烟的小窗户。我也把头探了出去,我闻到了夜的味道,味道是孤零零的,就像在南极茫茫的冰面上,孤零零地木里着一只成年企鹅。
我缩回头,把雨水从脸颊抹去,雨水中有你手指的气息。我摊开了信纸,信纸的颜色是你最喜欢的叶绿色。我记得你说过如果舀一池秋水,用一种古老的摩梭族技法就能从每一滴水中流淌出三种颜色,再用一种用鸡心草编织的滤斗,就可以把这三种颜色分别提取出来,其中石蓝色代表学习,叶绿色代表生活,土红色代表工作。我现在用的信纸就是用这样步骤制造出来的,并且为兄可以保证,一步也不会差。
该写点什么呢?
其实为兄是从你的好朋友“大舌头”那里知道你在琅布拉邦的。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当大舌头蜷缩着舌头问我为什么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时,不瞒你说,为兄当时心里可真不是滋味。大舌头告诉我你是在流浪了大半个地球后,因为琅布拉邦的灰尘才决定留下的。那灰尘在阳光下看上去居然如此干净,大舌头点燃一只香烟告诉我,他用拇指和食指捏着烟蒂,觑着眼睛,一副弟弟你惯有的派头,呵呵。
我也知道了你找了个当地女孩子成家,女孩在集市上卖手工艺品,而你考了导游证做起了导游。大舌头给了我一张你站在丰田小巴旁的照片,照片里的你在阳光的沐浴下,你黑了,穿着当地的民族服饰,戴着尖尖的帽子灿烂地笑着,两个酒窝把整个太阳都装了下去。可惜没有弟媳的照片,我想她个子不会太高,但一定会很健康,会很美丽,笑起来也会有两个酒窝,能把整个月亮都装下。
大舌头还说了许多不便他人知道的事情,他说你最喜欢在夕阳西下时,开着摩托车去郊外,去看那些在田野上洗澡的女人。她们有老有少,有美有丑,无所顾忌,如果你奇怪地看着她们,她们就会更奇怪地看着你。他还说,你和弟媳住在一个架在空中的木头房子里,房子到处都是缝隙,当你们云雨时,房子左晃右摆,大舌头还压低嗓门告诉我他甚至能很清楚地听到你们的喘息声。呵呵,我听得脸都红了。
不过话说回来,为兄倒是挺羡慕你的这些好朋友,他们至少比我更能接近你。12年的分离使我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我明白了我们之间的矛盾不是因为名字那么简单——顺便一说,名字问题我已经决定了,元人这个名字归你,而为兄就叫原人好了。我们的问题是从根上的一种分叉,就像一颗土豆上长出的两片土豆芽,一片叶绿色,一片土红色;一片是你,一片是我;一片代表生活,一片代表工作。但这不代表我们就不能和睦相处,恰恰相反,我们更能相互帮助,互取所需。为兄的只会工作,没有学会生活,那你就替我去生活;而你在事业上没有远大抱负,那我就替你去工作。
这不就很好了吗?咱们就这样说定了。
最后,为兄想跟你分享一下最近的工作成就,我的教授评定已经通过,并且那篇评定论文在业界引起了广泛的热议。我的论文课题是“表意文字和表音文字对人类思维能力的影响”,这其实关系到了东西方思维模式的差异,为什么西方讲逻各斯,为什么东方……你看,对不起,我一谈到这些就收不住,说了些你不太喜欢的东西。总之一句话,为兄在工作上一帆风顺,弟弟无须挂念。
我会去琅布拉邦看你,如果你同意的话,就给我回信或打电话。也随时欢迎你带上弟媳到成都来玩,成都最近10年变化很多,唯独不变的就是中秋夜总是下雨,呵呵。
我替你去工作,你替我去生活。记住为兄的话,我们没有根上的矛盾。元人和原人从来都是一家人。
祝全家好!
爱你的哥哥:原人
2014年9月8日 中秋夜于成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