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成猫的这一生
图 与月
1
你大概有所不知，现在转世投胎都是自助办理，一人一台终端，你可以理解为电脑，但是当然不用电。我生前是一个勤奋的程序员，看见显示器和键盘就自来熟，别人还哭天抢地不愿接受现实的时候，我已经很快搞清了操作，开始为我的下一世计划安排。
第一个选项我想了很久，下一世还要不要做人？作为食物链顶端的生物，人类的优点毋庸置疑。可是，怎么说呢，做人真累啊，如果你知道我是怎么挂掉的，大概就明白了。
我看了看选项，除了人类，还可以选择任何动物或者植物——植物？人类变成植物，那感觉，大概和植物人差不多吧，我才不要找虐呢。
经过了几番考量，我打算成为一只猫。原因很简单，我老婆特别喜欢猫，名字都想了好几个，可是房东不答应，她只能每天强迫我学猫叫，每句话结尾要加个“喵”字，看见别人家的猫声音都变了，眼睛里全是桃心。
当然我也想过换个房子，以便圆了她养猫的心愿，最好能买个房子，所以拼命加班接私活，后来就到这了。
选好了物种，其他的都不用太纠结，反正我老婆说过，只要长得可爱，品种啊颜色啊都不重要。提交结果之后，我怀着新生的冲动，畅想即将成为一只吃喝不愁的宠物猫，排着队拿着转世的号码牌，走入了一片亮光。
2
等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在流浪猫收容所，几只脏兮兮的老猫蹲在窗口，见我醒了，咕哝一声：“刚出生就来这了，恐怕活不长久。”
原来我是个弃婴？我一下傻了眼，这跟之前的计划差的有点多啊。
“小家伙，别听他乱说，瞧你那小模样怪可怜的，假如有人来了，一定愿意领养你。”
我微微安了心，向他们打听这里是哪，结果跟我生前在一个城市，一个区，邮编都很接近。这样挺好，在熟悉的地方生活，将来有机会出去了，还能故地重游。
我每天的生活很简单，吃饭睡觉等主人。只有被人收养，才能真正开启我无忧无虑的一生。
可是我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圈养的生活如同坐牢。于是在我把收容所摸得一清二楚之后，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悄悄逃跑了。从下水道钻出来的晚上，天正下着暴雨，我太过兴奋，朝天举起了前爪，像在拥抱生命。想起前世看过的一部电影，我对自己说，有些鸟儿是关不住的，有些猫儿也是。
3
得益于之前的生活经验，我知道哪里的餐厅味道最好，哪个校区的学生最喜欢喂猫。逃狱后的一个星期，我虽尝尽了奔波之苦，倒也过得自在惬意。
因为我身上残留的人性，我没能融入流浪猫的圈子，有公猫找我打架，我说自己没有档期，有母猫过来撩我，我也提不起兴趣。谁让我是一个有志向的猫，不会和它们同流合污。我每天把自己添得干干净净，期待能被人抱回家。
晚饭之后我照常去公园溜达，在之前跟老婆求婚的地方，坐着一个胖老太太。我照例做出各种撒娇可爱萌的动作，终于成功吸引了她的注意。
“呦，这么胖的猫！”老太太笑。
“您也不瘦啊！”我回答，却只能发出“喵喵”的声音。
胖老太太乐呵呵地笑，我趁机跳到她腿上，任由她抚摸。
“跟我回家吧？”
我丝毫没有推辞，直接躺在地上露出肚皮，发出舒适的咕噜声。
4
因为我的毛色，胖老太太给我取名大橘子，她把我带到了宠物医院打针驱虫，还买了一堆婴幼儿食品。
她说自己没养过猫，但是无论医生跟她嘱咐什么，她都很了解的样子，说她早就烂熟于心了，家里猫窝都缝了好几个。胖老太太家不仅有猫窝、猫架还有各种猫玩具，说小区里的猫都喜欢找她玩。
之前觉得她奇怪，之后又觉得她可怜。她无儿无女，也没有老伴，只有周末的时候跟几个老姐妹聚会，人家带着孙子孙女，她带着我。
每当别人家老太太炫耀孩子的时候，我家老太太就坐在一边用假牙嗑瓜子，假装耳朵不好。她们除了聊聊八卦就是打麻将，每个人戴着老花镜，我家老太太输得最多。最后我实在看不过去了，轻轻一跳跃上台面，卧在她右手边，尾巴慢悠悠晃动。
前一世我从不打麻将，倒不是不会，而是精于算牌，打起来太简单了，没什么趣味。因此每次过年，都会被老婆带回娘家，丈母娘跟亲戚打牌时让我帮着看，一晚上赢得钵满盆满。这一世才过了不到一年，算牌的本领还没忘，每当我家老太太要出手，我就提前用爪子把牌丢出去。在我的英明指导下，老太太的零钱包鼓鼓囊囊，晚餐会多给我两条小鱼干。
5
我预想的宠物生活基本也算实现了，本想着就此混沌度日，也乐得逍遥自在。只是这些天没来由的躁动不安，白天睡不着，晚上喵喵叫，不想呆在家里，就想到处撒尿，挨家挨户找妹子。
这样过了两天，家里被我闹得不像样子，邻居也来投诉，老太太自然没休息好，火急火燎带我去宠物医院。
后来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软绵绵地睡着了，还做了一个甜美的梦，梦里我娶妻生子，身后跟着一群小猫咪，在街坊邻里之间横行霸道，好不潇洒。
梦醒之后，眼前是我家老太太一张笑脸，周围是落满阳光的阳台，微风拂过我橙色的毛，我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心里空荡荡的。
站起身我才发觉，空荡荡的不是心里，而是两条后腿之间。我一脸茫然地看着老太太，她对我说：“哈哈，大橘子，你的猫咪蛋蛋不见啦。”
我真想一口老血喷出来，老太太却拍拍屁股回了卧室，坐在她老掉牙的梳妆台上，乐呵呵地梳理满头银发。
算了，没就没了吧，谁让我只是宠物猫呢？我跟着她走回屋子，跳上梳妆台，看她喜滋滋擦拭我前世的照片。
前世没能陪你，今生就妥妥地在一起吧。我喵喵叫着，钻进她怀里。
完
图文/与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