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旅:吉光片羽与春诵夏弦

2018-06-01  本文已影响12人  周纳河

       壹 · 吉光

  少年时代坐在高高的教学楼顶,会想,此生会遇上什么样的人物,让一个桀骜不驯的少年低下头颅。

  会养一只怎么样的,脚步轻盈的猫咪,木制的楼阁里,和自己做个游戏,随后,在倾泻的阳光里,伴着柠檬的香气,讨巧地触碰自己乱如杂草的头顶。

  她会含着,那只我为她亲手佩戴的铃铛吗?蹑手蹑脚地不发出声音吗?

  我不知道。

  吉巍问我,“如果还有一次人生可以重来,你会穿过那个隧道吗?”

  他是我相识二十余年的好友,只是除了六年相对的日子,我们的日子尚在漂流,四散而逃。

  如今的他,已是一名熟练的电工,身材依然高大,长相也平平寻常。

  我的眼神迷离起来,好似可以看到午后的日头,打在那间小学教室里,我慵懒地把头贴在桌子上。

  老师提问的声音,与一只只争先恐后举起,稚嫩的手掌。

  树影横斜。

  “我就在这里了,因为我回过头去,看不到一张张熟悉的脸,”

  少年的侧脸对着我比出一个口型,随着午后消失的光影,与青石板路,与苍翠的沟渠,与海涯的明月,分崩离析,只剩残片。

  是猫咪酣睡发出,低低呼噜声。用完墨水的就钢笔就搁在一本史书上面。

  我听见,头顶飞机轰隆远走的声音,神思一时,如同漂泊在海角天边的当年。

  “一年级一班的周纳河同学,”远远的,好似有人在呼唤我的姓名,我借着炫目的吉光,

  扭过头,却看到一张天真无邪的侧脸,

  她搭乘着2018年,恰巧经过的机器猫,送来的时光机,经历了十九年的冒险,

  我不敢去猜测,她在今世今年,许下了什么心愿。

  若是容许,时间逆转,带着回忆重回我的十八岁,带着一支钢笔,悄悄随风潜入夜。

  在她的课桌上,写下:我在16年的夏天,等你赴我的百年之约。

  然后,我在这夜,猫咪还在,未开封的牛奶,与偶尔跳动灯光的移动电源。

  大步往前。

  贰 · 片羽

  低如尘埃细屑,绽若丽花水仙。

  “那一天,我站在山巅,踮起脚尖,与彩虹之间,相距了一个光年。”十五岁的时候,因为不甘,平平无奇地度过温存岁月,我学着去写诗,如站在山岳,如站在过往与未来的焦点。

  “用刀将食物平整地切开,再加入调料……”为了自己汲汲营营,永不安定的胃,也尝试着颠起大勺,将料酒,食醋溶于一锅,鸡飞蛋打,外头天风正好,只得烧上开水,下一碗泡面。

  “图钉,小锤子,和城郊市场廉价的木板,一簇到了周末,便摆开架势,在住所之外的空地,拉锯,敲打,这是小号,这是提琴,我一个人,便是一支乐队。”十八岁,听说耶稣做过木匠,觉得做一个小木匠能够拯救世界,成为弥赛亚,于是喜好木工,虽然朋友说,耶稣没做过木匠,我也将双耳捂上,将脑袋摇成拨浪鼓模样。

  时如碎屑,只是扬火易燃,却不焚烧。

  写的诗篇,仍是妥善保存在不知名的本子上,一笔一划,写满了青春的故事,和少年的狂妄;做过的菜品,已经被慕名而来的朋友逐个品尝,苦着脸笑着说,难吃点又何妨;

  粗制滥造的家具,在台湾的跳蚤市场,是不是有慧眼识珠的老人报以会心一笑,妥善安放,细加收藏;

  而我自时光末梢,稍稍迟到。

  在二十几岁,简单的那一年,生出片羽,逆着北半球的信风,度过四大洋的湛蓝,降落在一片广袤无垠的空间。

  余生长,长到岁月不及忘记你的容颜;却又短,因为“我爱你”,一字值万年。

  而我是诗人,是美食家,是小木匠。

  却不知,是不是够分量,做你的心上人。

  二十年,玩笑嬉笑怒骂,恐成大人,因为童言无忌,畅所欲言。

  二十年,字字珠玑,诚诚恳恳,想要一夜长大,成人谈吐,君子一言,亘古不变。

  我生了片羽。

  就在,这座南方海域上的小岛上筑巢。

  今夜潮水涌来,月未有全。

  人类无关紧要,世界何时灭亡?

  星星点点,我只在想你,如全世界的灯都已经熄灭。

  叁 · 春诵

  风上乃风。我多愿,诗句实现,跨过每一寸与每一个瞬间,记忆里翻过篇,仍是你的脸。

  我很喜欢春天,冬日的阴郁,与打在脸上,想要昏昏沉沉安眠的日头,让我急于摆脱的那一份棉袄。

  年少时候,经过大雪。

  单薄的衬衫里,空无一物,戴着一条装饰的围巾,大步跨过落满雪花的枯枝旧叶。

  纷纷扬扬的雪片,顺着领口,触碰到滚烫的胸膛,化成雪水,渗入衬衫的纤维里面。

  接踵而来的是冻疮履雪,喷嚏连篇。

  直到春日,方得纾解。

  要等几个世界毁灭,才有没有冬日的那个世界?

  少年的我,曾搓着手,哈着气,望着落在枝头的鸟雀,问过数遍。

  如今的四季,却都让我喜悦。

  春日里,低矮盆地里,熊猫抱着竹子在三寸日光里面,你却如太阳一般热烈。

  竹马,竹马,青梅无时。

  就在这个春日里面,孤独的酒坛,与一副缺了大小王的纸牌,落满了尘埃。

  玄关的球鞋,少时的心愿。

  是做船长,旅过四大洋;是做打马而过的漠北客;是故事里的道童;是一个癫狂如许的前辈,嬉笑着游戏人间……

  我曾想有过的冒险,就像是冬日里的雪子,寒风凛冽。

  却不如你,一笑可以媲美春天,将艰难苦恨,二十几年,轻松瓦解。

  春日因像你而值得称颂,

  哪怕,他不堪日月与流年。

  肆 · 夏弦

  十岁的时候,看过《礼记》,也看过《大学》。

  文王世子:春诵夏弦,大师诏之。

  念念。

  夏天有蝉,有杨梅,有阴雨连绵。

  有空调风扇,有忍不住想要尝的,你颈项上的海盐。

  清风暖树,江南好时节。

  我曾大言不惭,也说过,如白天,终将跌入黑夜;岁月的饕餮,锁住了光阴的线。

  如今,夏天的弦,被海潮撩拨。

  那我行过山岳海边,走过天地之间,溪水田野。

  你是否仍会牵过我的手掌,细细呢喃,这个世界,哭声蔓延,我不必懂得?

  从此而过,打马奔向暮年。

  止不住的思念,像是纤夫似有似无,唱过半百年。

  岁月渐长,唯有我在,

  世人不曾记得。

  是吉光片羽,还是春诵夏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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