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年，她已不是曾经那个小女孩儿

选自日本插画师Akira Kusaka的作品

“你好，有没有三人份的套餐？”我进去一家汉堡店，一边看着柜台上贴着的推荐单子一边询问服务员。

“你可以选择双人份外加一个单人份的，”站在我斜对面的服务员应道，态度客气。回应完我继续跟旁边的其他服务员聊着，“她那样还能不能找到男朋友……”，手里给客人装着可乐、汉堡，成熟的脸上明显地留着青春时期的痘印，身材微胖。

我看了看柜台上贴着的推荐单子，抬起头，往接近天花板儿的横排玻璃处看去，正贴有三人份套餐的海报。我指了指那个大且色彩鲜明、套餐内容明确的海报，隔着口罩说了声“选那个三人套餐”。

“噢，今天这个套餐不全”，另外的服务员告诉我，并且说缺哪一个做不了，我与她相视了一秒钟，转而问她，“可以换其他的来代替那个短缺的吗？”

“嗯这个不行，缺的那个今天不做，用其他的也代替不了，价钱不一样，”那名服务员继续回复我，声音成熟，眼神坚定有力。黑色鸭舌帽下一张冷峻而有些许高级的脸庞，唯有那整齐的眉形告诉你，她化了淡淡的妆，嘴角处有一颗小小的痣。

“噢，好”，我说着并看了她一眼，小痣长那个位置的人并不算多。猛然间，记忆竟将我拉回到了过去。穿过无数纷杂的过往，记忆通道里，周遭的一切快速且一闪而过，没有丝毫停止地，我看到了那个与我相视时，眼神飘忽不定，哭肿的眼里还含着泪花的小女孩儿。

选自日本插画师AkiraKusaka的作品

迟疑时间不长，“那我就要这个双人套餐吧”，我指着柜台上的双人套餐的彩色单子。

“就要这个是吧，其他的要吗？”这次是那个斜对面站着的身材微胖服务员问我。

“不要其他了，”说完，我又看了一眼那脸庞瘦小的服务员，向她出示的扫码器付了钱，坐在店里等。

坐着等时，我的目光停留在那个脸庞瘦小冷峻且稍有些高级的服务员身上，那个被我在心里确认了多次的名字还沉默地留在角落里。对来往的客人，她态度不冷不淡，偶尔空余时间跟同伴说笑两声。客人下单，她传达给后面做汉堡的几人，做好的再娴熟地装给客人。

那样利落的动作与我大学里在食堂兼职或是烤鱼店当服务员时匆忙的样子一点不一样。起初听闻她的声音，定是给想成另一个人，她的声音与她工作时的动作一般干脆利落。我不会觉得那会是记忆里声音纤细，因个子瘦小而愈发显得柔弱的她。

时隔多年，她已不是我记忆当中那个声音细小、眼里含着泪水，唯唯诺诺、甚至略显低声下气询问别人练习题的小女孩儿了。落日余晖里，放学路上，骑单车迎向落日的我们，她已然有了坚硬的铠甲，而我依然是一袭质地脆弱的外衣暴露在烈日之下。

选自日本插画师AkiraKusaka的作品

我是那个见证了她眼泪的人，还有再相识的必要吗？我是那个随她在教室外背诵的同学，像是仪器往出蹦字的她，在一旁等待的我与她一样干着急。

我是她过去记忆中的人之一，仅此而已。看到她与同伴忙着，我接过她手里的汉堡，从店里走了出来。出来时，天气依旧明朗。

如果她是一个人的状态出现在我面前，我还会摘下我的口罩与她寒暄一两句吗？我想，选择有多种。有人与过去告了别，连同曾经所遇的人一起成为了过去；有人把昨天当作酒一口饮下去，再不提起；有人，就是见一次便不会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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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不是曾经那个小女孩儿，我难道还是曾经的我吗？

在学校的我，班主任的宽容对待，像是一把保护伞，连平日里总是在课前说教我的物理老师也会通过班主任的一番话，对我的态度有了转变。而我不会一直幸运，一旦保护的伞离我远些，我便无所适从，不能适从换了学校后新班主任的势利，不能适应被差别对待，因为我不够灵活地选择送送礼物、表明表明态度。我的记忆停留在初中时班主任给予我的无限温柔，而不曾知晓一个势利的高中班主任会是无数势利者中的一个而已，他不惜毁我前程，管什么你要高考。

而她呢，曾经那个小女孩儿呢。瘦弱时，她的妈妈放低姿态希望给老师送些礼物，好让老师对她好些。在我的眼里，老师一直很好，可是她对于学习给予她的惶恐怕是只有自己最了解。小学一别，我不可能懂得多少如今这样平淡待人接物的她经历过多少残酷现实的打磨。

如今，我为何还要继续写下去呢。见面，而不打扰，会是种温柔对待吗？此刻，我再写何尝不是一种她所不知的残忍。对于过去，仅此纪念。记这一次我单独的遇见，在这座我终会离开的城市。

选自日本插画师AkiraKusaka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