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中风：03

孩子惊恐的哭喊声与阿月无助的尖叫和泪水交织在一起让原本喝多了的老克更是心烦气躁起来，他扭头喘着粗气瞪着阿月却瞥见阿月原本稍显木讷的眼神中带着一股清澈的恨意。

那股恨意来源于老克对生活无能为力转向对家人泄愤的羞耻，还有自己同样无能为力作为一个女人嫁错了人失去了生活希望又无从寻求出路撕裂般的心痛交织在一起的恨意。这样的恨意让阿月原本木讷的眼神呈现出一种清明，却让老克混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为人察觉的惊慌。

等到老克回过神来的时候，一声清脆而悲惨的声响盖过了所有的哭声在阿月脸上留下了像血凝固了一般暗红的掌印。

一时间，沉默止住了哭声，阿月捂着的脸都无法阻止眼神里的诧异，甚至差点忘记了疼痛是从自己的脸部神经上传来的。但在暗红色掌印处抽搐着的肌肉是对刚才发生的事无法磨灭的铁证。

这是老克第一次动手打她，从没由来的语言暴力演变成没由来的肢体暴力。对阿月来说，她从来没有得到过关于暴力产生的原因。似乎输出暴力是老克这个所谓一家之主应该被赋予的权利，而且没有需要让自己的家人得到答案的义务。因为在这个以家为名的囚牢里，他是施行统治的阶级，而所谓的家里在他的歇斯底里里已经形同囚犯。

而且被这种统治者的虚幻感冲昏了头脑的老克已经处于一种骑虎难下的心理状态了，他必须做点什么维护自己对外忠厚老实的面貌。于是在寒冷冬夜里，他一边破口大骂着一边把刚刚因为沉重的巴掌还有些愣神的阿月往大门口拽着，甚至连给她披件外套的慈悲都已经在此刻泯灭。

吵闹声以咆哮的分贝引来了邻居们的围观，惊讶于没见过老克如此发脾气的他们纷纷关心询问发生了什么？早已做好心理准备的老克努力把自己那张丑脸挤出一丝可怜模样，诉说自己在外面施工队养家糊口多么不容易，结果回到家这个女人四肢不勤还花钱大手大脚真的让自己感觉日子过不下去了。说着又试图把可怜模样挤弄得更加真实一点，反而让他那张丑脸给人一种扭曲的恐怖。

没等阿月说一句话，那些热心肠的邻居们天平已经往老克那张扭曲的脸庞倾斜了，毕竟平日里他是一个实在得不肯占一点点占便宜的人。所以即使是在安慰着泪水淌个不停的阿月，口气里也明显带着一丝指责：“男人在外打拼确实不容易的，肯定会有压力啊。而且夫妻相处偶尔吵架不是很正常，床头吵完床尾和嘛。平日里家庭里里外外要多花点心思打点你说是不是！”

即使再怎么木讷，此刻她也明白了，不明就里的解围对于受害者来说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于是她尖叫着想要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见此情况的老克赶紧用盖过她的音量怒斥着：“你们看看，她就没打算听劝的样子，这个家是不能再让她回了！”说罢便作势要往回走把大门关上。

热心肠的邻居们见状更加卖力地劝阿月：“这家庭和睦女人应该多出点心力啊，不然孩子那么小可咋办啊？”说着便把阿月往门里推，毕竟这寒冬腊月的天气里，谁家也不愿意热心到收留一个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冻得瑟瑟发抖的女人。要是她在自己家里冻出问题了，那这热心肠可就真给自己摊上事了。劝人美满是做功德，反正圆不圆满回到家自己又不晓得。可摊上事那就真的是自己的事了。

所以他们也不等阿月再说什么，拄着发抖的她就往里走，生怕她提出要去谁家寄宿的念头。

阿月倒也没有那么做，只是麻木的任由他们拄着她往回走。但她知道有什么东西碎掉了，而且只有她听得到那碎掉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