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牙女(五)
四季按部轮流,而人世却变化无常,由不得人细思量。
宝儿将玉玲藏身在一个偏僻的庙里,而这也是何宇辛和胡瘸子的住处,宝儿每隔几天就偷偷送去衣食。胡瘸子已满头花白,颤颤微微,何宇辛则要照顾两个人,于是他不再去乞讨,玉玲的突然闯进,使何宇辛第一次感到生活的份量和目标,他去一家商铺当学徒,因为他聪明精干又吃苦耐劳,不到一年就能租了间屋子,把重病的胡瘸子和玉玲接进去。既有老人需要供养,回家后又有玉玲做好饭菜,这让他感觉到有了家的感觉和亲情的温馨,而他和玉玲也渐渐有了感情。
何宇辛和玉玲要成亲了,玉玲换了新衣服,何宇辛从外面买了鸡鸭鱼肉,胡瘸子也支撑着出来咧着嘴一直笑,宝儿也要赶来喝喜酒。
何宇辛一边张罗一边对玉玲说:''回来的路上听人们都在传童家三儿子调戏他二嫂,结果他二嫂跳河死了,真是个畜生。''
玉玲的脸瞬间脸煞白:''你说的是童知林家。''
何宇辛对玉玲的反应不解:''是童知林家,老大是童启明,老二是童启贤,老三是••••••''何宇辛见玉玲两眼发直又说:''怎么了,没事儿,和咱们又没关系,今天可是我们大喜的日子。''
玉玲表情痛苦地说:''宝儿也姓童,她就是童启贤的女儿。那跳河的就是宝儿的母亲。''
屋子里的所以有人都一句话都不说,直到宝儿兴冲冲地进来。宝儿见大家非但没有喜庆之色反而一脸凝重地看着她。屋子里安静得让她的心一下吊了起来。
宝儿听到母亲的死讯后,瞪大惊吓的眼睛眼泪一滴滴涌了出来,全身的骨肉缩成僵硬的一条纹丝不动地插在地上。胡瘸子急喊了一声:''还不快回去。''
宝儿拔起沉重僵直的腿疯一样冲出去。当她跑回家里时,童启贤蹲在墙角里瘦小又憔悴。宝儿看了他一眼就冲进屋里进进出出找了好几次,愤怒地把挡在路边的童启明和傅全香推开,冲到童启贤面前大吼:''我娘呢,我娘去哪儿了呢?''童启贤痛苦地皱着眉头不语。宝儿咬着牙眼泪不住地涌出:''是他逼死我娘的。''童启贤无力地站都站不稳。这时童启光正好回来身边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许二河,他们在玩乐间相识,两人说说笑笑,宝儿一见童启光的嘴脸怒不可遏,扑上去扯打,童启明和傅全香跑过来站在一旁观看,而童启光身边的许二河一把拉开宝儿,一个巴掌把宝儿打得摔在地上,一时没了知觉嘴角流着血,童启贤这时要去拉宝儿时童启明则拉住他。童启光整了整衣服,摸了摸脸上被宝儿抓破的血口子,恼怒地对许二河说:''妈的,快把这个疯子带走,她是你的了。''许二河高兴地说:''那我就不客气了。''背起宝儿阴笑着看了童启贤一眼便走了。
玉玲见宝儿一直不回来心里很着急,突然冲进一伙人来,是戏班的人,一个人站出来说:''玉玲你果然藏在这里,今天路过这里时就见你在这一带看见你,这下你可跑不了了,乖乖跟我们回去吧,你生是戏班的人死是戏班的鬼,你认命吧。''几个人正走上来要把玉玲带走,何宇辛挡在玉玲面前,戏班的人先是畏惧何宇辛,后来一起上前要强抢玉玲,何宇辛几拳就把这些人打倒,这时又有一群人拿着刀棒进来,个个虎背熊腰凶神恶煞,原来风声传到了王大户耳朵里,于是也派人来抢人,一个人见何宇辛将一群人打倒突然挥刀砍在何宇辛面门上,瞬间何宇辛脸上血肉模糊倒在地上,剩下的人将何宇辛围起来踢打,玉玲见这群人将何宇辛往死里打想上去制止时却被人拦住,胡瘸颤抖着急忙过来极力地拦拽这些人,被一个人用力推在地上,胡瘸子的头撞在石棱上立刻流出一大滩黑血,挣扎了几下后再也不动了。一翻暴打后何宇辛也全身是血,脸都变形了辨认不出是面容。玉玲见胡瘸子和何宇辛都死了,拼命挣脱后一头撞在墙上。
本来办喜事的院子里死一般寂静,空荡荡的只有地上三个一动不动的人,何宇辛渐渐苏醒过来,全身像被撕裂一样疼痛尤其是脸上,充满血味,血液流进何宇辛的眼睛里满眼红色,同时他看到的是玉玲和胡瘸子的两具尸体。
宝儿如同她的母亲金枝一样被许二河带上了独狼山,同样也被被献给了胡一虎。自从金枝当年逃走后,胡一虎找遍了全山,后来一直没有再娶。
宝儿醒来后嘴角的血已干,只觉得脸涨得疼痛,她被关在一个窑洞里,每日三餐有人送饭,却不让她出去,一连半个多月都没见过日光。这天宝儿听见门外有几个人的脚步声,当门打开时胡一虎进来,许二河堆着满脸笑容弓着背:“大哥你看怎么样。”胡一虎看了一眼宝儿就出去了,门又关上了。突然外面想起一阵骚乱声,许二河惊叫:“你是谁?”一个声音怒吼道:“谁是胡一虎,我来找他报仇,我要取他的狗命。”胡一虎突然大笑:“小子,爷爷我就是胡一虎,跟我有仇的人多了去了,真正来寻仇的你还是头一个,说说你报的谁的仇啊。”那人声音冷得好像能冰冻人的心:“十多年前何富昌。”胡一虎又大笑:“我只管抢又不管名字。”胡一虎停顿一下又说:“难道是十几年前劫的那十几辆马车?”刚落音,就听到一阵打斗声,不一会儿来了很多人,最后那人也被关到宝儿旁边的一个窑洞里,还有叮呤的沉重的铁链的声音。
夜里从远处传来穿心凉的狼叫声,还有伴着铁链声的狂吼声,到后来好像宝儿一墙之隔的狼与远处的狼对话一样,同样凄凉和悲凉,同样令人战栗。夜里便是野兽们的对决和交流的时候。宝儿感觉墙的那头好像关着一只野兽一样,她一次次幻想着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却怎么都想不到是何宇辛。
每到送饭的点时宝儿总能听到外面的惨叫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两个熟悉的声音:''又伤了我们一个弟兄,大哥留着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干什么,还是把他解决了吧。''
''给我留着他。''胡一虎语气凝重地说。
许二河又略带不服气地说:''一连伤了好几个兄弟谁还敢给送饭哪。''
''我送。''宝儿在窑里喊道。接着听到外面顿时安静下来。
''没你的事,瞎掺和什么,不想要命就早说。''许二河走近宝儿所在的窑贴在门缝上说。
胡一虎也走近说:''你可想好了,说不定还会死在他手里。''胡一虎说完久久没有听到声响,许二河嘴角暗勾起一丝笑意。突然又传出宝儿的声音:''我去。''
夜幕降临,宝儿接过送给隔壁野兽一般的人的饭提着灯笼小心翼翼地走向隔壁的窑洞,当土匪打开窑门的时候里面一片漆黑,宝儿胆战心惊地慢慢往里面移步子,在微弱的灯光中宝儿渐渐地看到一个黑影一动不动,再往近时又看见四条铁链栓在这个黑影上,宝儿越来越靠近,突然铁链微微响了一下,宝儿吓得立刻停止脚步,当她等了一会儿要继续走近时,铁链突然急促而猛烈地响起来,接着那个黑影疯狂地扑向她,宝儿吓得扔下饭盒拼命往外跑,刚要跑到门口时,刚刚的土匪却玩乐着立刻关上了门。那个黑影将要抓到宝儿时突然被铁链拉紧正好不及宝儿的位置。
这时门打开了,宝儿惊恐地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宝儿又返回来,重新又提来一个饭盒,当她悄悄走进去,在纯净的月光里看见那个黑影坐在打翻的饭盒边在捡地上的饭吃,宝儿轻轻地把手里的饭盒放到他背后,突然那个黑影转过身,两人的目光相对,都能看到对方眼睛里反射的月光。一张有一道又深又长的可怕的疤痕的脸,变形得看不出是一张脸,头发蓬松直立,目射寒光,像一只受惊的野兽一样。宝儿大叫一声惊吓得跑出去了。跑着跑着突然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呼唤她的名字。她停下脚步寻声而去,又回到了那个窑里。宝儿颤抖着站在门口,里面的黑影缓缓走到离她不远处,因为他只能走到那里。
宝儿小心翼翼地问:''你是谁?''
那个黑影开口: ''你走以后,戏班和王家的人就找来了,玉玲,胡叔都死了。''
宝儿嘴张大,惊呼道:''你是何大哥,玉玲姐他们都••••••为什么……''宝儿哽咽着,眼泪在月光中滑落,她无力地靠在墙上,看着月亮沉默不语。一会儿宝儿走到何宇辛面前,再次看那张可怕的脸时,何宇辛躲开了。宝儿声音的颤抖着,滚烫的热泪又涌出来:''是他们把你害成这样的。你怎么会来独狼山”
何宇辛说:''当年我爹经商路过这里,被这里的土匪杀了,我娘听说后没几天就跳了井,只剩下我和胡叔。现在他和玉玲都不在了,原本我只想和玉玲好好过日子,现在只剩我一个人,我要算这没算完的帐,是死是活我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