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爷爷

我记事最早能追溯到我三四岁左右，因为我曾祖母去世的时候，我弟还没出生，我弟跟我相差了3岁多，而我能记得我曾祖母在世时候的事情。

我记忆里最深也是最早的一件事，是有一天中午，快吃午饭的时候。我哥拿着镜子在天井反射太阳光照射在我曾祖母的脸上，去挑衅曾祖母，我曾祖母很生气。我爷爷在呵斥我们，特别是我小叔公，很气愤。然后我还跟我哥拿着晾衣杆在我曾祖母面前晃，被我小叔公一顿骂。这就是我能记得最早的一件事情了，那时候是真的调皮。

我爷爷是一个怎样的人呢，他是一个全才。就真的很多东西都懂的那种人。木匠、建筑、看病甚至是风水，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我老家现在还留下了不少他当初帮忙建造的房子。他很多东西都是自学成才的，例如木匠活，编织这些。

我爷爷还是一个很勤快的人，这个是全村公认的，有一件小事就可以看出来，他用的锄头，别人都用不了，因为太重了。我爷爷说，这样的锄头，用起来才有劲。以前我爷爷在家里种果树，开垦荒地，种菜，真的是无所不做，并且又能做得很好。像我爷爷嫁接果树也是一流的，不仅嫁接的存活率高，我爷爷还知道哪里嫁接的种会比较好。

我爷爷也是一个早年经历很悲惨的人，他让我想起了《活着》里面的主人公富贵。我爷爷有三个儿子三个女儿，但是最终能走到最后的，只有三个女儿。最大的儿子二十多岁的时候因为弄蘑菇，摔了一跤，胸口压到了石头上，留下了内病，后面走了。另外两个儿子也是早早地夭折了，我奶奶，在我妈六七岁的时候就走了。我爷爷是经历了好几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的，也是他又当爹又当妈，把自己三个女儿拉扯大的。这其中的艰辛，是可以想象但又无法感受得到的。

我爷爷对我兄弟姐妹这么好，一是因为隔代亲，其中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我爷爷太害怕失去了吧。我爷爷差点失去了我姐，差点失去了我哥，我弟还差点被送人了，我可以想象得到，我爷爷在经历这些事情的时候，是多么地无助与害怕，因为有的事情，我经历过。特别是我哥的事，这事后面会说。

我小时候是跟我爷爷一起睡的，还有我哥。三个人一张床，说实话，床很小，中间还得放一张被子。我喜欢抱着被子睡觉，因此被子基本上一年四季都会放在床上。我爷爷跟我哥睡一头，我自己睡在另一头，脚跟我哥交叉着放，那时候又小又矮的，八岁以后才不跟我爷爷睡，所以那时候看起来很挤，实际上对我来说一点也不碍着我睡觉。后来，我爷爷去世的时候，我回到老家，把那张床收拾了一下，躺在上面。虽然很脏，但我还是躺的很舒服，那时候我试了一下，我爷爷那种身形，肯定睡得很不舒服吧。因为我自己睡那张床都觉得有点小，何况，我爷爷还得带着我两兄弟睡，他或许，跟我们睡在一起就没有踏实地睡过一个安稳觉。

我小时候实际上很想跟我爷爷睡一边，第一是因为我哥不让位置给我，第二也是因为三个人睡一边确实有点挤，因此我一直没有完成我的心愿。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得出啦，我爷爷是更宠我哥的，这个说实话，整个家族都知道的事情。毕竟是长孙，我爷爷对我哥的宠爱，可以说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至于我爷爷对我，外人可能会觉得我爷爷对我不好或者说偏心，实际上我个人觉得，我只是小时候不会那么多灾多病而已，我爷爷对我不必那么操心，实际上我爷爷对我是很好的。就是因为，我活得太顺利了，所以我爷爷对我的操心也少了。

我印象中，我爷爷是不会动手揍我们兄弟姐妹的，至少，我只被我爷爷揍过一次。并且，还是手下留情那种，因为我一哭，我爷爷就停手了。被揍的原因是这样的。

我小时候总喜欢拿别人的东西，就那些我没见过的，觉得新奇的。可以理解成是偷别人家的东西吧。那段时间是我看上了领居家的录音带，然后我想从他们的窗户伸手去拿，手不够长。我就回家拿了火钳，搬了一张凳子，站在凳子上去夹，被邻居家发现了。那时候被投诉到了我家，我被骂了一顿，主要是我妈说我。说实话，我那时候能想出来这 种方法去拿别人东西，也是挺聪明的，那时候才六七岁呀，书都还没读。

然后过了几天，我又看上了领居家的肥皂，我又把它肥皂给拿走了。这个不用说，我名气这么差，不用想，邻居肯定默认为是我拿的，然后又投诉到我家了。那天下午，我坐在路边发呆等我爷爷回来呢。然后终于看到我爷爷了，我还很高兴，起来就想往他那里蹦。我叫他，他也不应，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看到他背着手拿着的竹条，已经抽到我身上了。那时候我还一脸懵逼，我爷爷为啥会突然间打我。

我爷爷一边打，一边问我为什么要拿别人肥皂，肥皂放在哪里。那时候我才知道为啥被揍，一边被揍一边哭。然后把肥皂还了回去。从此以后，再也没拿过或者说是偷过别人任何东西。那时候还小，在我脑子里根本就没有偷跟拿的概念，只有喜欢或者说不喜欢。可以说这顿胖揍，改变了我很多想法，也让我不会步入歧途吧。所以，你可以永远相信中国人简单粗暴的教育方式，我被揍了，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我也不会记恨我爷爷呀不是。

这是我记忆中唯一的一次被我爷爷揍了，还有一次，是差点被揍，但是我爷爷没有抓到我，被我跑了。

那是小时候，我很喜欢欺负一个亲戚家的儿子。有一次他来我们这上面玩，他躲在门后，我知道的情况下，把大门狠狠地往后面摔了两下。摔得他痛哭流涕，我那时下手真狠，我想想都痛。不要问我为啥那么做，实际上我也不知道。如果你的孩子也这样做，你不需要知道为啥，揍一顿，让他知道这样做是错的就好了，因为你问他，他也不一定知道自己为啥要那样做。

不出意外，我又被投诉了。那天下午，我爷爷想揍我，气冲冲的，一进门我就知道他要揍我了。然后我就直接钻进房间的床下，我爷爷叫我出来，一直在骂我。那我肯定不敢出去呀，出去肯定会被打一顿，我爷爷也不敢拿扫把把我赶出来，怕用扫把伤到我。我把我爷爷惹毛了，不知道谁在旁边出了个馊主意，让我爷爷掀床板把我拎出来。就在我爷爷掀床板的时候，我趁着我爷爷不注意，快速地钻出来往门外跑了。

跑出大门外以后，我爷爷才反应过来。出门追我。然后我就在前面跑，我又不敢跑太快，怕我爷爷追太急摔倒了。实际上那时候也就才五六岁，就会想到这些问题了。我就在我爷爷面前跑着，总是跟我爷爷保持一定的距离，不让他追上，但又不会跑太快。我是又怕被他追上，又怕他摔倒。后面他不管我了，我就找了个地方玩泥巴。心里一直等着我爷爷叫我回家吃饭呢，因为已经快到饭点了。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我爷爷才来找我。我也很担心我爷爷因为找我摔倒什么的，所以他一喊我，我就应了。跟在他身后回家，但我始终跟我爷爷保持距离，怕他随时会把我拎起来揍一顿。那场景，对我爷爷来说真的是好气又好笑，我爷爷也在笑着，最后也没揍我，应该是气消了。不过还是告诉了我不要那样做。让我认识到了错误。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欺负过那个亲戚，就是我一个表弟来的。

我小时候睡觉前很喜欢听我爷爷讲故事，实际上我爷爷的故事储备量并不是很多，这也就导致了很多故事得重复讲，甚至有时候一个晚上就会把一个故事反复的讲上几遍，直到我跟我哥都睡着。并且，我爷爷讲的也不全是故事，偶尔也会念叨一些客家的那种儿歌，偶尔也会讲他小时候的故事，也会讲村里其他人的事。只要想听，我爷爷总有东西可以讲到我们睡着。

我小时候听最多，也是最喜欢听的就是十兄弟的故事，有时候一个晚上就会听好几遍。故事是这样的。

很久很久以前，有十兄弟。分别叫做一先知、大力二、硬脖三、韧皮四、长脚六、大头七、大脚八、阔嘴九、深目十。大概的情节是，有一个变戏法的，要跟十兄弟比能耐，首先要比力气，老大就让老二上，结果老二力大无穷，随便碾压。然后说比谁的脖子硬，老大就让老三上，脖子放在刀下怎么都砍不动。然后变戏法的就想煮了他们，老大就让老四上，放在锅里怎么都煮不烂。没办法就想把他们扔在水里，结果水才到老六的脚踝出。突然间他们就看到了一条鱼，于是十兄弟想吃鱼，但是水源源不断地流下来，怎么都抓不到鱼。老七就把他的大头方便塞子直接把水堵住了。

抓到鱼以后，就要煮，但是没有柴火。大脚八就说，我脚底下有一根刺，可以拔出来劈了当柴火。然后十兄弟就在那里煮起了鱼，阔嘴九想去看看鱼煮熟了没有，结果一口下去把鱼给吃完了，深目屎看到以后就哭，眼泪漂走了五湖四海的人。

还有一个我很喜欢听的故事是老虎外婆，故事情节是这样的：

很久很久之前，有两姐妹是找外婆，半路上遇到了一只老虎假扮成一个老人。她问两姐妹：“你们去哪里呀？”那个姐姐就告诉她去哪里，然后老虎就说：“我就是那里的呀，那你们去找谁呀?”那个姐姐就说，我是去找外婆。老虎说：“我就是你们的外婆。”

然后两姐妹就被老虎带回了家。晚上，趁着两姐妹睡觉，老虎就开始吃人了，从她姐姐开始吃。妹妹听到了老虎吃骨头发出咔哧咔哧的声音，就问老虎：“外婆外婆，你在吃什么？”

老虎：“我在吃炒黄豆”

妹妹：“外婆，我也要吃。”

老虎：“小孩子的牙太软，咬不动，早点睡觉吧”

不一会儿，妹妹的脚碰到了肠子一样的东西，妹妹又想吃，老虎说小孩还小不能吃。

第二天，妹妹找不到姐姐，在那里哭。一个猎人看到了，就跟她说她外婆是一只老虎，然后告诉她要怎么做。

首先把一个烂番薯放在裤子上，然后拿两个鸡蛋放在锅灶的灰里，然后在毛巾上插满针，最后在水缸里放满水。一切准备完毕后。

晚上，老虎想吃妹妹，一摸妹妹，就摸到了烂番薯，一闻，非常臭。就问妹妹是不是拉屎了，妹妹说是的。

然后老虎就去煮水，完了以后就去刨灰，结果灰里的鸡蛋一炸，弄得老虎满脸都是灰，眼睛都睁不开。然后马上去拿毛巾擦，结果扎了老虎一脸的伤痕，然后老虎马上去水缸前洗脸，结果脚一滑摔进水缸里淹死了。

(以上两个故事，是我小时候最喜欢听，也是比较长的两个故事，但是说实话，20年没听了，已经记不得故事的全部内容了，只能按照记忆拼凑，可能偏离度会比较大一点)

除了以上两个故事外，爷爷还会讲很多小故事，告诉我们一些道理。

例如喜鹊反哺的故事，告诉我们要孝顺。

以前有一个人，对自己的母亲非常不好，老是对他拳打脚踢的，嫌弃这嫌弃那。有一天，那个人在山头上放牛，突然间看到树上有两只鸟，小的一直在给老的喂吃的。他就想：鸟都知道要孝顺长辈，自己居然不知道。想到以前的种种，开始愧疚不已。

这时，刚好他妈来送饭。他赶快跑过去，想给他妈妈说对不起，去接一下他妈妈。他妈妈看到他跑过来，以为儿子又要打他，于是撒开了就跑。儿子就在后面追，最后他妈妈直接跳进了一个池塘。儿子最终找了很久，没有找到，只捞上来一块木板。从此以后，他儿子把这块木板当成自己的母亲一样供奉着。

还有，兄弟打虎的故事，告诉我们兄弟要团结，要齐心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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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跟爷爷在一起，真的有很多美好的回忆，那时候，真的不用考虑任何问题，拼命地玩就好。我小时候很喜欢跟在爷爷后面去山上给果树除草，一般只要是除草，铲草，开荒这些事，我爷爷都会愿意带我，但是如果是打农药这些，我爷爷就不肯带我。怕农药会伤害到我。

小时候我爷爷带我去山上，他会教我认识各种他知道的花花草草的名字，我也会经常问他各种各样的问题。加上我是一个偏执着的人，他不回答我我就会反复问，所以很多情况下我都是可以在我爷爷嘴里得到问题的答案，这也导致了我对于那些花花草草，并不会什么也不知道。甚至在我还没有读书，也就是六七岁的时候，我爷爷就会不厌其烦地告诉我怎么嫁接。我会问他为什么把树砍了又插上那个树枝，问他为什么要绑那个透明带，会问他为什么要用树枝支撑。我爷爷会告诉我砍掉又插上，是为了让树上的果子结得好一点，透明带绑上是为了锁住水分，这样不会干。用树枝支撑是为了防风，怕风太大被吹倒。

那时候我还小，会问各种问题也是很正常，难得的是我爷爷都会很认真地跟我说。

小时候跟我爷爷去山里，我总会找个阴凉的角落一个人待着，我会在那里用石头建造围墙，我爷爷会时不时地给我扔几个石头让我玩。我爷爷还会让我把石头放在固定的一个地方，都是一些小石子。如果田里遇到有趣的昆虫，他就会抓过来给我玩。我最喜欢的就是一种叫兔狗的虫子，还有蟋蟀，还有草蜢。我都很喜欢，也不怕他们。我最怕的就是蜈蚣跟蜘蛛了，还有就是让我看到就会起鸡皮疙瘩的毛毛虫，这些昆虫我现在也怕，都会离得远远的。

我小时候还喜欢蜻蜓，爷爷有时候甚至会突然间放下手上的锄头，就为了抓只蜻蜓给我玩。

除了在田里头玩，我有时候也会跑到附近的山沟里抓螃蟹，抓小鱼虾。我跟我哥不一样，我怕大螃蟹。那时候的山沟，基本上每块石头翻开，里面都有螃蟹。我爷爷不让我去太远的山沟玩，我也不会跑太远的地方去，因为我觉得我爷爷随时都需要我。每次我去附近的山沟玩的时候，我爷爷都会隔个不久就喊我一遍，确定我就在附近，确定我是安全的。如果我没回他，他就会一直喊，也会过来找我。不管有多忙，他始终会惦记着我，可以说我爷爷是一个胆大心细的人。

记忆开始变得模糊，也不是模糊，主要是太散了。我想记录我在老家跟我爷爷在一起时候的事，想多记录这些回忆，因为这些回忆真的很美好，另外也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我怕某一天，我会全部忘记。毕竟这些事情都是在我八九岁之前的事，过去都快20年了。

我本来想按照时间脉络，把我跟我爷爷在一起的记忆记录下来，但我高估了我的写作能力跟记忆能力。我没办法把很多记忆碎片通过时间脉络串联在一起，我总是在写着写着，突然间就想起来一些记忆碎片，有时候又突然间想把一些碎片记录下来，怕这次不记录的话，下次就会忘记。

记忆真的像风中的树叶，零零散散，漂浮不定，当你努力去想抓住一些特殊的叶子的时候，你往往会失去更多的叶子，当你把所有叶子都揽进怀里的时候，你又会觉得这些模糊不清。

我现在就处在一个很混乱的状态，不管是记忆，还是文字。我只能想到什么写什么，想写什么就写什么，毕竟我想要的，仅仅是记录关于我爷爷的一些记忆碎片，某一天，我可以翻出来看看，回忆往昔那些充满美好的时光。

这篇文章也永远不会写完，永远不会更完，我会把那些零零散散的碎片记录下来，或许，这就是对我爷爷最大的缅怀，让他知道，这世界上总有人会记住他，至少，我从来没有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