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心迹

2020-01-14  本文已影响0人  太青

      儿时的月亮是白玉盘,少年时我的月亮是一面镜子,在月光中望向自己。

      起初月亮对我而言是词汇,或者是意象。他是恒星,是书里写的“月是故乡明”。我曾对此深信不疑,连同一起被赋予的知识。我相信了李白的窗前明月光可以用“思乡”二字来定论,相信了东坡的明月夜,短松冈可以被归为悼亡之词,我看到了月亮,确实看到了,只是一轮月亮,皎洁而无暇,却如同地狱般寒凉彻骨。向来如此的事物,我们不自觉的赞同,可我终究祈祷一点怀疑,甚至看到无辜的月亮有些恻隐。他人的月亮,我还给他人。

      可世俗之见像我们的皮肤,打生根来便包裹着我们的骨头和血肉,破除之犹如切肤之痛。会有些人不适于这幅皮肤,要么不屑脱卸,要么怕疼,始终没有剥下来,成为了沉默的大多数。

      我并不想沉默,尽管表达的宿命是被误解,可这也使表达本身具有一种一意孤行的美感,我选择文学与绘画作为表达的媒介。我想看见我的月亮。

      等看到时,是打读禅或佛经以来的事情。然而不信佛,只信因果,荣格的一句话我有些认同叫“你所未察觉的一切,都变成你的命运”,这便是我说的因果的美。读多了“空”,对“非空”有了更深切的认识,就像蒋勋先生在书中提过友人的一个事例。友人的亲故离世,悲痛难自持,蒋先生也读佛,自知“无我相,无人象,无众生相,无寿者相。”可面对失声痛哭的友人,却也犹豫而未以金刚经来劝慰友人,任其恸哭。正是这一犹豫触动我,我知空之清逸,方更能察觉众生离离,这也直接塑造了我无论文学或绘画上的审美观念,用马一浮诗里写的叫“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故此归有光先生的《项脊轩志》长久以来一直是我在文学中的的灯笼。明知宿命背后运转的苍凉与虚无,看见明月半墙,犹觉可爱。

      说来有一事有趣,我看得到我的明月后,少有地写了古体诗题为《絮果》,其中尾联“掬水月在手,终不似瑶台。”,等到些时日过去突然看见于良史《春山夜月》中有一句“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讶异而十分惊喜,有种若和一契的神交,便也突然感受到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应如此。我的月亮曾有人看到,恍惚间有些疑虑因果。从此便沉溺于月亮的美学,月亮在禅中本是空明,我却不愿见如来,我见到我人间的月亮。

      另一方面思想启蒙是庄周与黑格尔的辩证思维。比如抛去黑与白的偏执,融于混沌,此消彼长。而通过这样的方式看月亮,最大的收获是抛去了“悲伤”与“快乐”的对立,月亮不是非“团圆”即“凄清”,是处于灰色地带的事物。我们被教导通往幸福却无法面对不幸,歌颂幸福并不是职责,这大概根植于孔丘的那句“未知生,焉知死。”对死亡尚且都避而不谈,这确实是我们的缺失了。理想国只是“美丽新世界”,月光下的人间是一种更为复杂的东西。鸟去鸟来山色里,人歌人哭水声中,也是人间美丽的事物吧。

      月亮对我而言是一段隐喻,一个记叙方式,我望向月亮,如同镜面,折射着自身。可这样同样是对“我”的偏执,我看到我的月亮时,我就看不到月亮的自身了。

      我深知世上有不计其数的月亮,也深知某日我再次望向月亮时,会不生感慨万千,亦不以知识判断,只是看着他,只静静看着,月光就如泉流涌下,夜色也忽然如水般清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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