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有幸曾读书

2023-10-18  本文已影响0人  保持常态

      那年月,我们有幸曾读书。何处就读?在莘畈的井下,井下是个何去处?

      沿着那条说是姑篾溪的莘畈溪,弯弯曲曲来到井下,井下就在“龙井”之下,“龙井”之上是“井上”,“井上”和“井下”旧时隶属于“井阳庄”管辖。

      莘畈七十年代筑有水库,现代人为了时尚,管叫莘畈水库为“仙舟湖”。因为有了水库,当时的莘畈公社分为两个片区,库内叫“井下片”,库外是“祝村片”,两个片区各有学校。我们的初中就在井下就读。

      井下村名,如果不知道与龙井的渊源,也许谁都会与“井底之蛙”联系起来。其实,井下地处深山区,算是一个大村了,所以,仰望星空,井下的天还是比较大的,我们怎么会是“井底之蛙”呢?

      在井下,有那么一群人,现如今差不多都有六十来岁了,他们大多出生在新中国生育高峰期的63、64和65这三年。这波人正是七六年九月升学就读,七八年毕业,遵照毛主席教导:“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

        所以我们上的就是两年制的初中。记得初一是在老学堂就读,初二才搬进新学校,我们从老学堂走到新学校。这条路,我们住校生晚自修结束,回到老学堂楼上睡觉,因为边上水水沟沟遍布,用个手电筒一照,就可以抓到许多的泥鳅和黄鳝,我们送给老师,老师烧好了就给我们分享。

      还是先说初一时候的老学堂吧。依稀记得四十五年前的老学堂已然陈旧,四周被居民和祠堂所围。三个教室,两个天井。最西侧的一个教室最为高大,那是我们就读的初一班。而这个教室其实是当地一个祠堂的后进北厢房,所以之间有一个天井,供采光之用。教室当中有合抱之粗的大柱子,柱子下面有打磨光滑的础石。高大的教室有上下两层,楼板厚实,方形横梁架空其上,而楼上则是供师生住宿的,似乎倒觉得很有安全之感。

教室天井 教室一侧

      挨着北厢房往西,那是几间低矮的楼房,紧挨之处,也是一方天井,料想是当年的扩建所为。共有三个较小的教室,中间一个小教室一分为二,靠天井边上就设置了一个教师办公室,另一边为一名带家属的女教师住房。因为条件限制,小教室设置了两个小学班级,这样只好小学初中混搭在一起了。其实混在一起还多呢,前面提到初一那个高大的教室班级,楼上就是供师生住宿的。怎么个住法?那是师生混居,男女混住,但是千万别想歪了,大家和谐相处,却混而不乱。何哉?许是混久了,变亲切了;因为亲切,亲情由此而生了;亲情在,谁敢乱?这样老师就是长辈,同学也等同于兄弟姐妹。胡益光老师床铺就在楼梯口,背靠着背的就是张润发老师;郑寿龄老师与郭富良老师就睡在两对面床上,宛如一对父子。只有王根寿老师,他住在楼上天井内侧一边,用毛竹簾隔开,算是相对完整的一个小房间。而天井外侧,楼梯拐弯上来的另一边,则为学生通铺,这样男女同学各自拥衾而眠,却能秋毫无犯。怎么样?这样的场合见识过了,我就敢说,即使柳下惠来此,也会令他自愧不如吧。

      另外,老学堂里居然没有厕所,过道边上、门后和墙角放了几只尿桶,只便于男生小便,大便也得去村上找茅厕。女生呢,那就有点惨了,尽量少喝水,一下课,就散落到边上居民的家里去方便了。

      其实,这些不方便还在其次,最难受的则是恶劣的生存环境。到现在,如果不是自身经历过,我还真不敢相信,楼房里因为住的人多了,似乎老鼠与跳蚤们也与人混熟了,都是老朋友了嘛,所以,当你躺在床上说话的当头,一只老鼠会贼眉鼠眼往你一瞅,便在猝不及防时从你脚跟前一窜而过。夏日,除了人多闷热,更是蚊声如雷;冬日呢,跳蚤当然就不甘寂寞了,如果你猛地往身上一抓,说不定已有几只跳蚤就在你的掌心了,而且只要你有耐心,躲在被窝里,“咔”的一声,指甲所到,一掐一个准,保你一夜之间,就收获满满。怎么样?觉得有点恐怖吧?但我绝没有说谎!

      哦,不提了,说多了或许也是伤心。言归正传,还是说我们的老学堂吧,东边的侧门是老学堂的主入口,因为侧门边上有一条小石道通往溪埠头,师生饮用与洗漱全在这条小溪里。饮用水,每天早晨由住校生轮流抬回厨房,储藏水缸备用,水缸水一天一换。炊事员当年只管蒸饭,那是我们老校长张振本的母亲,老人慈眉善目的形象,宛如就在眼前。哦,对了,柴禾就是一周一次的劳动课上山打柴来的,“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此之谓也。所以,我们那个高大教室的班级后面,堆得满满的都是干柴。记得同学中如张瑞台和张启勇等一干人,每次都是打来很大的一捆柴,可以抵得上一个个的壮汉了,引得大家啧啧称奇。

      年少时候的栖息地,魂里梦中在心上。此后,当我们再次走进老学堂,但见老学堂只剩下了北厢房,我的初一我的班!只是可惜,楼上乱七八糟地堆放着一些废弃的棺材,听到人响,惊动了几只野猫“扑腾”一下窜跑了。楼下的教室呢,什么碾米机和电动机等等,灰尘满地,蜘蛛网遍及各个角落,侧耳静听,似有老鼠仍在“叽叽”作声。其余教室统统被拆除,早有农户新房矗立在前。

改为碾米的机房

      再说初二时候,我们搬迁到了新学校,就坐落在村口的山腰上,村口上坡有两棵硕大的红豆杉,井下供销社就在这个交通最为方便的地方,而新学校也就在供销社的上面,当中还有一条水电站的渠道经此而过。从供销社南侧有一条步蹬小路可以爬上新学校,据说有108个步蹬。我们读书时候那条小路还是黄泥路,一旦下雨,孩子滑去,就像坐滑滑梯,惊险可见一斑,后来垒了一条石子路,再后来到至今就是筑成水泥步蹬路。

村口红豆杉 新学校的水泥步蹬路

      新学校因势而建,坐东北,朝西南。所以,站在学校操场上,诺大一个井下村,几乎一览无遗。学校背靠“天堂岗”,头顶着一片茶叶山,下面就是供销社。西北处,有一个大豁口,一道溪水由此缓缓流淌而过,冬天的西北风呼呼地叫,似乎都是在猛烈地往学校灌,站在操场上,如若是大寒冷的雨天,说不定会把你冻成一个冰柱人!后来此处又扩建了两个平房的教室,还有几间平房的教工宿舍,才略微起到挡风作用。西山就在学校对面,落日的余晖照在操场上,也照在教室的窗棂上,几个农人别上柴刀荷着锄,有时悄悄从此而过,竟是剪辑了一幅绝美的“山民晚归图”。再西南望,村庄早晚炊烟袅袅,实为人间之清欢,设若云雾缭绕,村舍掩映其间,若隐若现,飘飘然身在其中,仿佛便是仙境。

照片来自网络

      新学校最大的益处,就是有活动的场地了,但依然还有美中不足,那就是打篮球的时候,球往往会掉落到下面的渠道里,还有供销社的院子里。于是,篮球赛时,在边上往往会自发地筑起一道人墙,让健儿们可以尽情发挥。而今,当年所谓的“新学校”,早已是几番拆除,替而代之的是新建起来的茶叶厂。更想不到的是,竟然驱车也可以绕道前往了。

      是啊,沧桑巨变,学校消失了,但山村依旧,同学依旧。这不,华纪年同学保存下来的毕业照,发送到微信上,竟然清晰如许,难得!你瞧,毕业照上实有人数44人,其中女生15人。还有,毕业照时候没到场的同学有几位?这样,就应该统计到最后实际毕业人数有多少。哈哈,单是男女生2:1的比例,现在能够娶回老婆的男生们,是不是太幸运了?

照片为华纪年微信提供

      记得初一在老学堂就读期间,因为班额过大,才在此就读的,估计当时应该有六十来号吧。除却中途辍学的,还有几位先逝的同学,太让我们痛心了。而今,四十五年一晃而过,看来,余生宝贵,人啊,应当且行且珍惜!

      所以,这样看来,我们这届同学是不幸的,但也是幸运的。

    不幸的是,孩提时候,兄弟姐妹多,除了父母呵护得少,更是缺吃少穿。那时虽然村村有学校,但往往小学未毕业就辍学了,读初中就是奢望,女孩子尤其。而且,办学条件艰苦,更别说什么办学理念了,不过,当时没有这个概念。

      是的,我们是不幸的,我们是深受文革其害,76年祖国经受了一场严峻的考验,殊死的搏斗,当时小小身躯的我们如何经受得了,再加上,地处偏僻的穷山村,我们确实是“井底之蛙”!

      但是,我们又是幸运的。七七年恢复高考制度,记得那个特殊时期,共和国历史上居然在冬季组织了第一场高考,而翌年我们便匆匆参加了中考,当年就有华纪年二中,张益汉和张旭宏汤中;后来,井下初二毕业中途招生插班到祝村初中,就读了一个半学期,也不知当时还有多少人前往,但于七九年就有盛桂华、陈登跃、盛志贵和赵风富考上汤中。再下一年张连高和张连英也考上了汤中。试想,如果没有恢复高考制度,当年有幸曾读书,应该就是另类人了。

      所以,七八届的井下初中还是好样的。但是仍有遗憾,那就是其中九个人,竟然没有一个考上全日制大学,一是当时的高考录取率实在太低了,二是也许我们确实存在“井底之蛙”的知识短缺,三是不可忽视当然也有自身努力不够。唉,这份遗憾,现在只有让儿孙来替我们弥补了,算是作为心灵的慰籍吧。

      还有,最幸运的是,我们遇上了改革开放这个大好时光,钱挣多挣少是小事,七八届井下的同学没有一个因此而堕落,这是教育的成功,来自家庭的、学校的和自身的。仅此一项,便是最了不起的!

      然而,在幸与不幸之间,我们的老师何曾不是备尝艰辛?老教师郑寿龄老师,其人文理通才,经历了抗美援朝,还患有严重气管炎,所以,只要一入冬,他就开始戴个志愿军的大头帽,后来破得实在不行了,才换了顶新的大头帽。我们的郑老师初一任教语文,初二任教数学,他来上课,手上总提着一把紫色的小茶壶,原来是准备着及时润喉之需。虽说他教学经验丰富,但备课写教案却是一丝不苟,只要看过他备课本,你就不得不佩服:怎么连数学草稿都写得整整齐齐的啊!班主任郑连铨老师,论年龄是我们的兄长,他任教语文,严格管理,勤奋教学,赢得了我们的尊重。理化教师余万全,一口龙游腔,看到我们一有空闲,他就会见缝插针来教我们背诵化学元素周期表,让你不敢偷懒。初一数学郭富良在虚心向郑老师请教后,便来悉心地与我们一起进行组织教学。昔日的老校长张振本老师,因受“四人帮”的牵连,初一那阵子教我们音乐,一架风琴,十指扣键,记得领教我们唱《绣金匾》的时候,似乎要把自己满含的委屈倾诉到琴声里。初二时候,初任学校负责人的张振勤老师,因形势所然,在照本宣科地与我们一道学习《毛泽东选集》(第五卷)。还有,王根寿老师初二时候的音乐,他弹起风琴,头一甩一甩的,头发也随之飘逸了起来,乍一见,那一派风流倜傥的形象,怎么说也都像是“民国范”。

      往事如昨,只有经历了我们才知道,老师也是平凡人生,却要领着我们去经历这段非常时期,他们也是多么不容易啊!但是,不是所有经历过非常时期的人,他们后来都会拥有非凡人生!须知,即便自命不凡,也会造化弄人。所以,顺其自然,平安比什么都重要!

      而今,最值得称道的是,近日,更有张丽云、张根妹和华纪年等诸多同学发起的,建立了一个“七八届井下初中同学群”,群里很快就约邀了起来,也因此热闹了起来,如此甚好!

照片来自微信截屏

      时光匆匆,艰苦已然过去,回忆当年事,有幸曾读书。而今走过了岁月一甲子,微信方便约起来,我们终于在一起!

      在一起,那就让我们一起祝福老师,也祝愿自己:珍惜当下,健康才是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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