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穿裤子
不穿裤子
——平棘酒徒
那时弟弟还小,总是好尿裤子,刚穿在身上,一会就尿了,穿在身上的裤子总是湿湿漉漉的,两条小棉裤倒也倒不过来。
虽然钻被窝之前,母亲总是给他把湿棉裤脱了,挂在炉子旁边,两条小棉裤都给他挂上,好让棉裤干得快些,又担心炉火烤糊了棉裤,从不敢贴的太近。
早上照例还是要把弟弟的棉裤放到炉火上烤烫人家才穿;如果大早起来发现火灭了,那更得烤人家的棉裤了,说不定,昨晚临睡前挂在炉边的湿裤子根本就没干。
哎,赵州的冬天太冷,不烤烤裤子真是不能穿,就是烤了裤子,也烤不透,裤腿里面还是有点潮,有点冷。
那时弟弟还小,刚学会说话儿,有点笨,没学会走路,穿的是裤袜一体的丫丫裤儿,这种小棉裤儿,裤筒下面是封着的,这样的裤子小脚丫露不出来,也不用穿袜子,脚和小腿都不冷。
只是这种小棉裤儿下面的裤脚太深,怎么烤也烤不到裤脚里面,棉裤易燃,好糊又不能烤的太久。
大家都知道,棉絮最怕火了,棉絮糊了,是会冒烟的,一旦棉絮冒烟了,就会迅速燃烧起来。
烤棉裤时刻得留神,一旦闻出了糊味儿,赶紧得把棉裤从炉子上拿开,再看看棉絮着了没有,如果棉絮冒烟了,必须马上弄灭,否则一条棉裤一会儿就成了一团灰。
棉絮着火的威力我是见过的,有一年,乡里的棉站棉垛着火,就像一座火焰山,照亮了
远近的村落。
后来,县里调来了十几辆消防车,不停地往棉垛上喷水,愣是扑不灭,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整垛的棉花被彻底烧完。
父亲拿着小棉裤,在火上好像耍杂技一样,左烤烤,右烤烤,上烤烤,下烤烤,前烤烤,后烤烤。
小棉裤像太上老君八卦炉里的孙猴子一样飞腾着,跳跃着,离火时远时近,时快时慢,打着滚,翻着跟斗。
不一会,烤的棉裤都烫了,父亲给他烤棉裤的手也烫的发疼了,就紧走几步,给他扔到炕上。
那时候,也没有洗衣机,烘干机,一整个冬天,棉裤再臭再脏都不能漂洗,就是弟弟把粑粑拉到了裤兜子里,母亲也只是拿鞋刷子蘸点水给他把棉裤外面的脏布刷刷。
只有等到夏天才会把棉裤拆开,把里面发黄发臭的棉絮换掉。
哎,也许棉絮真的是不能洗呀,棉絮一过水就变得僵硬起来,缩成一团,好像老牛皮一样,再也蓬松不起来,不软乎,不保暖了。
后来,听说村里也有弹棉花的,能把老套子(棉絮)弹软,俺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反正俺家从来就没有弹过棉花。
就是我睡的被褥,也只是到了夏末秋初,拆开被子,晒晒棉絮内胆,洗洗被罩,再缝上。
你说说,弟弟的裤子烤起来,能香得了吗?多年以后,我到赵州城里赶庙会,从北门进去,北门外正晒着粪干,老远就闻到一种熟悉的味道。
哎,大冬天,又不能开着窗户,开着门儿,整天在这种酸臭的气味里熏陶着,父亲母亲真的不容易呀。
看到热棉裤扔过来了,妈妈立时就把棉裤拿了起来,哄着弟弟说:“小辉辉,起来,趁热,赶紧穿,快点,要不一会就凉了。”
不懂事的弟弟总是不愿穿棉裤,妈妈哄了他好几遍,才从被窝里爬出来,妈妈提着小棉裤儿让弟弟趁热赶快伸脚。
弟弟每次都是刚把脚伸进裤腿,就不停地喊:“凉、凉、凉、凉、凉。”一边喊一边想把小脚丫儿往外拔,
母亲总是一只手按住弟弟的大腿儿,另一只手猛地把棉裤一提,说道:“小辉辉,听话,
别喊了,一会儿,就热了。”随即扭转弟弟的身体,把丫丫裤的裤带给绑上。
其实,哥哥和我也是不愿早上穿那冰凉的棉裤的,哥哥每天早上,都是一咬牙猛地往棉裤里一伸腿。
我吧,晚上睡觉时总是把棉裤压在褥子底下,这样虽然裤子早上热点,就是晚上睡觉时有点硌的慌。
——原创河北赵州陈明辉
——2024年一月9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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