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浪迹天涯,而你如今在哪儿?
在这个冬日夜晚,正在收拾东西准备搬家的我,忽然想起了高中同学敏。
自从高二分科之后,我们就成了同班同学,还做过同桌。都喜欢文学,家都是农村的,都简单天真,然后就成了好朋友。
那时候,晚上几节晚自习课之间,有一段大概20分钟的休息时间,是留给学生自由运动的。很多同学就在这个时间里,去学校那个有环形跑道的操场(不是塑胶跑道,是砖头铺的路面,但跑道两边有高大的白杨树)上散步聊天。
我和敏也偶尔去操场上,边走边聊。聊学习,聊未来的梦想。记得有一次我说,我将来想浪迹天涯,然后再把我的经历写成文字,发表出来。她听了大笑。
我们那时候经常看文学杂志。大众化的比如《读者》、《辽宁青年》;小众化的比如《散文》、《散文选刊》、《美文》、《散文诗》。我遇到好的文章,会推荐给敏看;她看到好的文章,也推荐给我看。
后来有个叫张浩的家伙,为了靠近和我关系好的两个女同学,敏和玲玲,就假装和我做朋友,然后再靠近她们。我当时那么天真那么傻,怎么能看透这个套路,进入社会前,我都一直以为张浩和我是真朋友。只是本能地反感敏、玲玲与张浩走得太近,就渐渐与他们三个疏远了。
所以,等到高三下学期,我放弃高考回家时,心情郁闷,就没有要敏和玲玲家里的电话号码。张浩倒是主动写了他家的电话号码,给了我。
进入社会半年后,我回忆学校里的事,才明白张浩是个损友,就不再联系他了。
离开学校整整20年了,不记得搬过多少次家,去过多少个地方。只是我的文学梦一直没有实现。
当时听班主任说,敏考上了广西的一个本科院校。后来的情况,就不知道了。我出来打工后,也没和班主任联系过。我刚毕业时,是个道德洁癖者。一旦发现某人有道德上的瑕疵,就对他敬而远之,包括我们高二高三两年的那个班主任。
现在想起来就想笑,我当时是以圣人的标准要求每个人,包括自己。现在,我是以圣人的标准要求自己。至于别人,不害人就是好人了。
我常常想,敏也许正在某个中学当老师吧。嫁的也是文化人,工作之余,相夫教子,生活惬意。
有时候想,真正和敏联系上了,也许未必就是好事。
就像我高二高三两年的那个同桌,当年活泼好动、天真可爱的斌。这家伙当年真是太可爱了,夏天在学校的公用电话亭给家里打电话,他弟弟接的电话。他在电话亭一边弯腰扭着屁股原地转着圈,一边嘿嘿笑着问:“咱家的西瓜熟了没有?卖了没有?” 我是陪他去打电话的,看得我一个劲地笑。
斌喜欢踢球,每次踢球前,都让我帮他打开水,买一次性水杯。而且叮嘱我,多找些女生来看球。我都一一照做。我是个身板单薄的书呆子,至今对各种球类运动的规则,依然一无所知,也不感兴趣。
有一次自习课上,我对斌说:“那个和你在校外合租过房子的梁辉,在宿舍里说,你特别能熬夜学习。说你如果困了,就往眼皮上抹辣椒油,然后继续学习。”
斌的眼睛笑成了一道月芽,他嘿嘿地笑着问:“是梁辉这个家伙说的吗?他最能吹牛逼了!”
毕业时,斌也给了我他家的电话号码。当时我家穷得电话都装不起,况且他也不常在家,我就写信和他联系。2003年,我写信给他,迟迟没收到回信,我就没再联系他了。
2015年,斌忽然在百度知道上找到了我,并且留下了他的手机号码。我打过去才知道,他大学毕业后一直在东莞。当时他已经在东莞买了房子,老婆也是东莞本地人。而我打工的这些年,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广州。两个人在离得这么近的城市,却不知道。
然后我们互加了微信,在他的朋友圈里,我知道了他是一家小额贷款公司的老板。
当时是年底,很多工厂都在减产准备过年,我干临时工也不太好找活干,就没上班。斌听说后,就对我爱理不理了。偶尔联系,他也是说普通话。在我们老家,都是一个地方的人,装逼犯才会故意说普通话,我也就不理他了。
我第一次和他通话时,他问我在干什么工作,我说在工厂打工,他就说:“你怎么去干那些工作!”
他不知道,没上过大学,又不通人情世故,连销售都做不了。不干这些工作,又能干什么。在广东,不会粤语,服务行业都干不了。
后来我才明白,斌是把我当成混一天算一天的三和大神了。我就随他便吧,虽然没删微信,但几年没发过一次消息。
所以我会想,假如我和敏一直保持着联系,也有可能她就是另外一个斌。每个人都是孤独的,没有另外一个人能真正理解自己,这就是生命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