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傻瓜
两只傻瓜
1
付梓阳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超市挑选零食。他在电话里说， 我需要你的安慰。
我刚想像平时一样调侃他的时候又听见他继续说，我好像第一次感觉到心里这么难受。
听着他悲伤的语气我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半个小时后我打车来到了我们两人常去的那家老店，老板笑眯眯地跟我打了招呼并指了指靠窗的那个包间。
付梓阳见我来了并没有说话，只是回头看了我一眼又继续大口喝着桌子上的啤酒。我见他一脸愁苦的表情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默默坐在他对面开了一瓶啤酒，刚喝一口就感觉嗓子火辣辣的。
对于不会喝酒的我来说，一直搞不懂人类为什么要制作出啤酒这么难喝的饮料，神奇的是还有很多人爱喝。就在我低头研究罐装啤酒与瓶装啤酒容量差别的时候，付梓阳抬起头对我说，你就不问问我发生了什么吗？
我说我早就猜到了，毕竟能影响你的人或事不多。
他红着眼睛看了我一会，又喝了一大口啤酒说，真没看出来你这个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女人也有这么细心的时候。
我笑着说，人活着就不能计较太多，像我这样活的洒脱点也没什么不好。
付梓阳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说你没经历过，经历了就洒脱不起来了。
我想反驳什么，见他红肿的眼眶，便觉得此刻对于他来说什么都变得没有意义了吧。
2
去年夏天的一个傍晚，我正在面包店熟练的烘烤着面包，身边的法国人像往常一样说着我听不懂的法语。
陆放在电话里对我说，小枳对不起，有件事我瞒你好久了，我觉得有些事当断不断是渣男的做法，所以……
我没等他把话讲完就挂断了电话，然后戴上耐高温手套打开烤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工作着。
其实我早就知道他和另一个女生私下来往事情，只是一直骗自己说他只是出去玩玩，过一阵子就会回来。没想到最后他还是提出了分手。
看啊，他连分手都把自己说的那么伟大，仿佛不做那种当断不断的事情就是正人君子了一样。
旁边的法国妇女又一次不小心对我说了一句法语，见我一脸茫然的样子后才极其不情愿地换成中文。我忍不住冲她大喊，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听不懂！她仿佛吓傻了一样呆呆的站在原地。
毕竟我从来没对她们发过脾气，我要在这里学习，就必须对她们卑躬屈膝，简直卑微到极点。
大学毕业后我为了和陆放在一起放弃了本来学的专业去学习制作面包。这仅仅是因为他说他以后要开一家法式面包店，而他自己要去学习如何经营管理，只有让我去面包店实习。
当时的我是开心的，我甚至幻想着以后我们两个人同时经营一家小店，过着平淡的日子是多么的幸福。以至于就算让我在这个几乎都是法国人的面包店里备受排挤我也是愿意的。可是后来我才知道，有些时候不是付出了就能有回报。
那时候的付梓阳正沉浸在甜蜜的恋爱中，他有那么一瞬间看出我表现出的异样，但我为了不影响他的心情努力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他也没再怀疑什么。
他说小枳同学，我觉得我这次恋爱跟以前的不太一样了。
我耸耸肩说，你好像每场恋爱都不太一样吧。
3
我还在上大学的时候总是听室友说起班级有个女生是情场高手，她总能给人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所以哄得很多男生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我想男生跟这种女生在一起应该是无比幸福的，至少比和那些无聊的传统女人在一起要有趣的多。
直到我见到了付梓阳的女朋友石榴小姐后才知道，和这样类型的女人在一起并不是一直都很快乐的，因为在接受她带来的惊喜同时，也必须接受她带来的惊吓。
当然石榴小姐有着一般女孩所不能及的情商。她对付梓阳说，你知道的，我是那种性格开朗，喜欢探索新鲜事物的人，我想你喜欢我的也正是这一点对吗？
她说，我需要拥有自己的空间，讨厌被别人约束，我想你不会跟从前我交往过的那些庸俗的男人一样把我困在身边，限制我的自由吧？
付梓阳赶紧摆摆手说，你应该有自己私人生活，我不会干涉你的。
石榴小姐微笑着给他了一个大大的拥抱说，你真好！
从那以后，付梓阳从不过问她的私人生活，但依旧对她百般呵护照料，就算得到的回应并不多。
真是傻到极点！
4
我觉得在这方面我和付梓阳还是很像的，真不愧对两人从小一起玩到大的默契。当然在这种傻行为上有默契并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记得最初认识陆放的时候是大二下学期社团组织的聚会上，不会喝酒的我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显得十分窘迫，他豪气帮我挡酒那一幕至今想起来依然使我心动不已。
我总是想，人们通常会因为什么而喜欢上一个人呢？其实大部分人都不是因为那个人有多么优秀吧，可能因为这个男生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走路的样子很酷，也可能因为那个女生被微风吹起的碎发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夺目。
就是这些细小甚微的瞬间，使得爱情的种子在你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从心底发出芽来，接着用思念滋润，用悸动浇灌，用整个青春去呵护培养，随即开出花来。
那天以后我便开始执地追随着陆放，后来他仿佛被我的坚持打动，眨着他那双明亮透彻的眼睛对我说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那天我们去了第一次聚会时吃饭的地方，之后去了附近的一个荒废了的公园，他说这是他从小到大的秘密基地，我们坐在吱嘎乱响的秋千上缓缓摇晃着。
他说那天本来我们商量好要灌社团新人酒的，但是我当时看你这个小姑娘长得那么瘦小，就把酒接了过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正盯着他侧脸发呆，也第一次发现原来近距离看他的鼻梁是那么高挺。
后来的事情顺理成章，说实话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他那表现像极了有责任心，敢作敢当的真男人。之所以说是像，是因为他后来做的事我简直不敢恭维。
5
石榴小姐在和付梓阳在一起三个月后终于提出分手，果然热爱自由的石榴小姐不会甘愿只留在一个人身边，虽然我认为付梓阳长像还算帅气。
付梓阳为了能够留住石榴小姐彻底放弃了尊严，亲眼看到她和别的男生走在一起也尽量不去揭穿。讽刺的最后还是没能躲过两人在路上面对面的走过的尴尬景象。说起来明明是石榴小姐出轨在先，可相比之下付梓阳倒像犯了什么大错误似的祈求着她不要离开，所以说有时候人犯起贱来的确是无敌的。
那时候我总是嘲笑每天萎靡不振的付梓阳说你也就这点出息，以前没见你对谁用过真心，遇到这种女人反而认起真来了，我严重怀疑你有受虐倾向。
他歪着头看了我一会儿又低下头说可能吧，也许人都是这样，越是上赶着的，越是不在乎，反而……
我惊讶于他这次竟然没有反驳我。也许他是难过的连跟我斗嘴的力气都没有了吧！又或许他可能已经参透了这段感情的是毫无意义的。
可不久后石榴小姐好像看遍世间万物，阅尽世间红尘一样重新找到付梓阳并拉着他的手说，我到现在才明白你对我的好，以前是我不懂珍惜，我们重新开始吧。
付梓阳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再一次和与她走到了一起。
我说你是不是疯了，这种女人的话你也敢相信，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至少不像现在这样没脑子。
他笑着说，其实她以后怎么样都无所谓，只要现在她是我的就够了。
果然，爱情容易让人变得白痴。
我又何尝不是呢？虽然我努力逃避陆放要跟我分手这个现实，但依然改变不了他想离开我的决心。
而当他彻底从我生命中消失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生命中的一大部分也随之消失不见，那感觉就像枯黄的叶子失去了它所依附的大树一样，缓缓飘落，越是挣扎着不想离开，越是坠落得飞快。
6
石榴小姐耐着性子在付梓阳身边待了半个学期后再一次离开。这次她是有理由的，她说水瓶座的人性格太不稳定，你让我捉摸不透，我感到非常没有安全感。
就这样她在校园里牵着另一个男生的手，招摇过市。
从那以后付梓阳变得一蹶不振，每天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为了不用长久看到他这张堆满哀伤的脸，决定陪这位跟我有着同样命运的老朋友一起度过难熬失恋期。
当石榴小姐再次来招惹付梓阳的时候我都忍不住想要冲出去跟她好好"谈谈"，但付梓阳冲出去的速度显然比我快的多。因为石榴小姐在电话里带着哭腔说，我……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一件事就是遇见了你付梓阳，虽然我伤害过你不止一次，但是这次……
没错，我只听到这里，因为下一秒我那可怜的老朋友已经赶到石榴小姐身边了。
我以为我这固执的朋友还是那么大度的对一切既往不咎，但这次他很快就回来了。
我们再次走进那家常去的老店，老板依旧微笑的看着我们。看啊，兜兜转转我们还是回到了原点，就像我们走过那么多地方后依然回到了这家店一样，熟悉的老板，相同的位置和从来不曾改变过的两个人。
付梓阳说，那天我背着喝醉的她回去，她一直哭着说希望我回到她身边。
我问那你为什么没有呢？
他喝了一口白酒转过头望着窗外说，没什么，我只是找不到这么做的意义了。那酒呛得他眼泪直流。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喝了一大口酒，突然发现，习惯了这个味道后，竟然觉得酒也不是那么难喝了。就像我们习惯了那个人离开，久了也就不会那么伤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