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桃花
当桃花绽满墨黑遒劲的枝丫,燕子便要飞回寻巢,徘徊在花畔的蜂蝶也被甜腻迷了心智失了方向,停留枝头沉醉,细细五瓣花转载一冬冰冷,积蓄出最粉红的温情。那便是一年中最令人欣喜的时光。
家中种了三棵桃树,听爷爷说是许多年前种的,可惜的是到如今已不大结果了,只是年年桃花开得热烈。春里天日回暖阳光轻拂的时候,桃树的细芽便会涨成一颗颗圆滚的花苞,蕴着年少的青涩懵懂。渐渐一天过后会有第一颗花苞舒展,在依旧未从料峭寒冬中醒来的春日里开成一枝独秀,此时奶奶会剪下那一枝插在床头的白瓷瓶中,盛满水能养好些天,我却并不知道是什么说法。几朵怒放再几颗含苞,只是觉得粉粉嫩嫩在白瓶中煞是可爱。
当满树花开,我便喜欢攀爬上粗壮形如同摇篮的枝干,坐在树上寻找六瓣四瓣的奇特桃花,在树上面能呆整个上午。只是时常被红黄褐色未干透的桃胶黏住了衣裳,染得衣服清洗不干净,母亲便一直叫嚣着要砍了这些不结果还召麻烦的桃树,吓得我好些天不敢再去,错过了好些开得美好的桃花。听说桃胶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桃花泪,也是一种中药食材,和银耳煲煮很是温补养人。
后来听到桃花可以做吃食,只是爷爷喜欢摘来泡酒,对于年少的我是为数不多可以自己动手的玩意。花开满树时,我爬上桃树小心翼翼地摘下朵朵桃花,抛在爷爷举起的大竹筲箕。摘花要挑着不同的树枝,摘秃了一根树枝总是不好看的。摘下来的桃花爷爷会十分轻柔放进清澈的池塘水里清洗,怕洗坏似的,总之摸我脸的时候就没这么温柔,一把干枯粗皮老茧刺人。
清洗完后的桃花铺在筲箕里挂在房梁下,半天就干透了带着的池水。爷爷抱出泡酒的玻璃坛子热水泡洗晾干,装满半坛桃花,搁几块老冰糖压住轻飘飘的桃花,再灌入一坛子白酒。只一个月白酒就泡出了诱人的粉红色,密封竟也透出淡淡花酒香。不过爷爷只允许我喝小小的一瓶盖,说喝多了醉人,不过香甜香甜确实很好喝。按耐不住馋虫,趁爷爷我不注意偷溜去坛边用手捞着喝,结果喝多了流了好久的鼻血。
后来桃花凋谢的时候,铺满地的粉色在黑褐泥土上也是不多见,那时只觉心里有些空空落落,后来读了林黛玉才真正意会到黛玉葬花的悲凉凄惨,将花的情致叙写得淋漓尽致,不免为戴玉的命运感慨。
桃花很美,桃子也是很好吃。院里的老桃树不结果,每年只能从姨母家桃树上摘些解解馋。毛茸茸的皮毛里面是水嫩嫩香甜的桃肉,清丽温馨的口感暖甜入心。小小的我哪有这般意味,拳头大的桃子里这么小的核,这吃来多划算,只不过我当时是这样想的。这种肥大鲜美的桃子是嫁接出来的,乡下多的是野生狗屎桃,细小桃叶下密密集集的青绿色小桃,要长一整个夏天才能成熟。这种小桃子是从心里向往熟,吃起来很有股浓郁的桃香,果肉更加紧致,也是别有一番风味。我以为最好吃的桃子还是黄桃,甜腻腻的果肉汁水丰满,香气也是甜的。
前几年建新房老桃树便被砍了,只残留下依旧坚不可动的褐色树桩。没用了便砍掉,你看人心多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