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读《随园诗话》（26）

   二一

  《随园诗话》原文：

      徐凝咏《瀑布》云：“万古常疑白练飞，一条界破青山色。”的是佳语。而东坡以为恶诗，嫌其未超脱也。然东坡《海棠》诗云：“朱唇得酒晕生脸，翠袖卷纱红映肉。”似比徐诗更恶矣!人震苏公之名，不敢掉罄。此应邵所谓“随声者多，审音者少”也。

      徐凝，唐代诗人，浙江睦州分水人，生卒年均不详，与诤友张祜（792？-853？）年岁相当，与白居易、元稹同时而稍晚。元和间（806-820）有诗名。明人杨基《眉庵集》卷五“长短句体”赋诗云：“李白雄豪妙绝诗，同与徐凝传不朽”。徐诗102首，五七言绝句占了96首，其中五言绝句16首，七言绝句80首，七绝亦高手。徐凝提及牡丹的三首诗作，首首是无以复加，为后人所推崇。代表作有《忆扬州》《奉酬元相公上元》等。

 《忆扬州》：萧娘脸薄难胜泪，桃叶眉长易觉愁。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

        瀑布，在地质学上叫跌水，即河水在流经断层、凹陷等地区时垂直地从高空跌落的现象。在河流存在的时段内，瀑布是一种暂时性的特征，它最终会消失。

         白练，白色熟绢。唐张籍《凉州词》：“无数铃声遥过碛，应驮白练到安西。”元王实甫《西厢记》第二本第一折：“我不如白练套头儿寻个自尽。”《三国演义》第四回：呼左右持短刀白练于前曰：“寿酒不饮，可领此二物。”

       海棠，是苹果属（Malus）多种植物和木瓜属（Chaenomeles）几种植物的通称与俗称。代表植物海棠花（学名：Malus spectabilis）和木瓜（学名：Chaenomeles sinensis）都是蔷薇科的灌木或小乔木，为中国著名观赏树种，各地习见栽培。园艺变种有粉红色重瓣者和白色重瓣者。西府海棠树态峭立，既香且艳，是海棠中的上品。花未开时，花蕾红艳，似胭脂点点，开后则渐变粉红，有如晓天明霞。

       掉罄，亦称“掉磬”。 急躁厌烦；争论。《礼记·内则》“舅姑若使介妇，毋敢敌耦於冢妇” 汉郑玄注：“虽有勤劳，不敢掉磬。” 陆德明释文：“《隐义》云：齐人以相绞讦为掉磬。崔云：北海人谓相激事为掉磬也。” 孔颖达疏：“ 庾氏云： 齐人谓之差讦。”《新唐书·权万纪传》：“万纪与侍御史李仁发既以言得进，颇掉罄自肆，众情懔懔。” 清龚自珍《投包慎伯》诗：“乾隆狂客发此议，君复掉罄今公卿。” 郭沫若《读札记·脉望与牡丹》：“袁枚因晚年始得子，每以无子自傲。其实正如他所说：‘有子无子何须掉磬？’（掉磬是争论之意。）”（自注：我在山东生活多年，未闻得此语。）

          应邵，东汉著作家。字仲远。汝南南顿(今河南项城西南)人。少时笃学博览。献帝时，任泰山太守。献帝初，旧章湮没，书籍罕存，他编集所闻，著《汉官仪》十卷，凡朝廷制度，百官典制，多为他所订立。还著有《风俗通义》三十卷、《汉书集音义》，今佚。 清·田兰芳《石仙堂（袁可立堂号）即事三首》：“应邵投书拜，郑玄拥算来。”

         随声，别人说什么，自己跟着说什么，形容没有主见。随声附和。

        审音，辨别音调。《礼记·乐记》：“是故审声以知音，审音以知乐，审乐以知政。”清吴伟业《八风诗·南风》：“师旷审音吹不竞， 钟仪怀土操谁传。”

       本人翻译：

        徐凝有咏《瀑布》诗句：“万古常疑白练飞，一条界破青山色。”的确是佳句。但苏东坡认为是恶劣诗句，嫌他没有超脱。然而，苏东坡的《海棠》一诗中：“朱唇得酒晕生脸，翠袖卷纱红映肉。”似乎比徐凝的诗句更恶俗啊。人们慑于苏东坡的大名，都不敢与之相辩争论。这就是应邵所说的“随声附和的多，真能辨别音调的少”啊。

        真老实人言：

       古有文坛巨擘，今存意见领袖。古人虽非浪得虚名，但也有信口开河之处。其讥笑他人之日，未料后人亦有笑他之时。苏东坡评徐凝《瀑布》句“万古常疑白练飞，一条界破青山色”为恶诗，而不知自己《海棠》句 “朱唇得酒晕生脸，翠袖卷纱红映肉” 被袁枚称为恶极。然而苏轼所在之当时当世，则未必有人敢如此评价。一是慑于苏轼声名之盛，二是怯于自己学浅言误。于是，致两误也。故此，名家言说须谨慎，学子评点应寻真。至于现在的所谓意见领袖，所谓学者专家，遵庙堂之意，据荧屏之中，发错乱之言，不必等后人耻笑，今人已捧腹久矣。这是另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