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落尽梨花不见君】第二十六章 地浮觞
一天一地一尘埃，
一风一雨一浮殇。
清顺治元年，多尔衮统帅十二万八旗军入关，扬州十日、嘉定三屠、血洗江南……
一位贝勒、一介戏子、一名书生、一对孪生兄弟、一只怪人、一匹流氓。鬼门关初开，七个从地域而来的战魂，开启最初的起点──地浮殇。
“落颜，你可知‘殇’为何意？”
“年少而亡。”
站在曾经的赵家大门前，落颜恍惚看见十七年前，有个自私的母亲抱着刚出生的婴儿跪在这里磕头。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找你演赵氏孤儿吗？”
应裘踏上台阶，回首向他伸手。他犹豫着，最终把手交给她，连同过去的不堪一同交付。
几百年前，有位首领向一名书生伸出手，百年后，历史悄然重合，如果算是偶然，不如归结为宿命。
自从十二岁离开北平，落颜再也没有回来过。这个让他成为下九流的地方，他一刻都没有留念。
当应裘找他演赵氏孤儿的时候，他一度以为是个玩笑，直到演出结束，他也没想明白。
演完赵氏孤儿应裘便带落颜回到这里，曾经的赵家在沦为戏院后，如今又改成一座学堂。在落颜的记忆中，这里只有浓浓的京戏味、胭脂味、腐朽味，所有的一切都令他厌恶。
跨进厚重的大门，落颜难以相信这是曾经的赵家，伴着朗朗书声，穿过回廊，走进小路，绕过石门，沿着浮桥，一座别致的香榭戏台立在池中。抹去了往日的风尘味，多了几分素雅。
应裘带着落颜坐在戏台下，“你唱过这么多戏最喜欢哪一出？”
落颜撇了撇嘴，“我跟本就不喜欢京戏。”
“落颜啊，我给你讲一出戏吧。”
应裘眼中痴痴的望着空旷的戏台，仿佛台上正演着一出好戏，落颜坐在她身边听她讲着。在这个演绎历代帝王的戏台上，仿佛跨越世纪的欢愉与哀歌，映射出一场戏梦人生。
清军入关时，世祖年幼，摄政王多尔衮掌控兵权。清顺治七年，多尔衮病逝，世祖亲政。传说在这个诡异的转折点中，鬼门关初开，七个从地域而来的战魂开启最初的起点。
传说中七人是蚩尤、玉兔、雪狐、黑马、白马、苍狼、天狗的化身，各有通天本领，在人间化作一位贝勒、一介戏子、一名书生、一对孪生兄弟、一只怪人、一匹流氓。为首的贝勒建立了一支神秘的军队，名为──地浮殇。
在地浮殇分为天殇、地殇、尘殇、风殇、雨殇、浮殇。戏子统领天殇军，流氓统领地殇军，孪生兄弟统领尘殇军，书生统领风殇军，怪人统领雨殇军，大首领贝勒亲自统领一支浮殇军，掌管整个地浮殇，暗中为世祖保驾护航，至此守护大清王朝。
直至清光绪三十二年，一夜之间所有相关的一切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没来过。
“落颜，你相信他们真的来过吗？”
落颜不解的看着她，在应裘眼中，似乎有一层淡淡的薄雾。
“信。”落颜点头说道。
“为什么？”应裘竟有些惊讶看着他。
落颜抓了抓脑袋，自己也回答不上来。应裘又看向戏台，起身往台上走去。
“无论哪个年代都有人逃不过饥饿、贫穷、欺凌、掠夺、战争……天灾人祸，总有一些人要成为陪葬品。根本就没有什么鬼神之说，不过是一群既不要命又爱管闲事的人罢了。
初代统领各自收养一批孤儿，最得意的门生将成为下一任统领，除了大首领一人。
贝勒曾对世祖立下誓言，子孙后代世袭继位，永保大清帝王，若有违背，任由全军千刀万剐。”
应裘轻叹一声，“把自己的孩子推向死亡边缘，那是什么感觉？”
落颜跟着跳上戏台，脑子里有些混乱。应裘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一把匕首。
“这是？”
应裘把它交到落颜手里，郑重的说：“这是你父亲的遗物，第三十六任风殇军统领，董颜卿！”
落颜惊讶得说不出话，手中死死握着那把匕首。
“你要知道，他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尊敬？”落颜突然把手中的匕首狠狠的砸在地上，嘴里放声大笑着。
“哈哈哈哈！尊敬？你知道我娘是怎么死的吗？就是那个男人！就是那个男人害死她的！他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要我怎么尊敬他？我给他磕头行吗！”
落颜说着就往下一跪，额头重重的砸在戏台上，头却迟迟没有抬起来。
“呜呜呜呜呜……”落颜趴在地上，浑身不停的颤抖，嘴里放声大哭着。
应裘捡起地上的匕首，抬手抹去挂在眼角的一滴泪水。她坐到落颜身边，望着茫茫天际轻抚他的后背。
“你娘有选择的权利，但她选择了一条不被原谅的路。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心甘情愿。但是，你父亲没有选择的权利，这就是地浮殇的宿命。”
落颜直起腰来，眼中还含着泪水，嘴里却嘲讽着：“哼！那我呢？他把我当什么了？”
“你父亲，对得起天下，却负了你们母子。”
“那你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
应裘突然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道：“在这乱世，你救得了一个人的命，却救不了一个人的心。唯有革命，先死而后生。在你出生之前，有一场变法关乎到前朝帝王。地浮殇的子弟几乎命丧其中，你父亲在这场变法失败后失踪，他就是在那个时候遇到你母亲。”
“但他最后还是选择了回去。”落颜接过她的话，嘴角轻笑着。“你不用说了。”
他抹去脸上的泪痕，伸手抓过应裘手中的匕首，一点一点的将它打开。
应裘顿时按住他的手，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讶异。“落颜，你是你父亲的孩子，但你不是地浮殇的孩子。你可以选择不同的路，他们一定也希望这样。”
“可如果这就是我想选择的路，我有没有错？”
“你没有错，可你要知道，死亡是我们唯一的宿命！”
落颜轻笑道：“谁又不是呢？”
一把锋利的匕首再度出鞘，阳光下的锋芒显得格外刺眼。
落尽梨花不见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