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我

2019-11-03  本文已影响0人  王莹Erin

孩子们之间的欺凌和压迫这类的校园霸凌,在我身上没有发生过。我从小到大,人缘都很好,从第一排到最后一排都有我的好朋友。但是,我经历的伤害是来自我的初中数学老师,这曾经是我最大的梦魇。

初二我从部队子校转学到内地的学校。我爸本来可以留在部队直到退休,但为了我的教育还是转业了。周围的人都说,你家孩子学习那么好,还是回来吧,考个好大学。我也是这么想的,那时的我从来都认为我会一帆风顺的考上清华北大。

转学一开始很顺利,学校给我做了摸底考试,他们可能不相信我以前的成绩,然后分班,见了新的老师和同学。我就这样进入了一个我以为顺理成章但其实毫无所知的新世界。我那时的认知很简单,只要学习成绩好,思想品德好,就是一个好学生,就会受到老师和同学们的欢迎。因此当我的数学老师第一次在课堂上大声训斥我的时候,我是懵的,委屈的,自尊心糊了一地,然后我哭了,从忍不住的小声抽泣到无法控制的嚎啕大哭。看到我哭,数学老师和全班同学估计也懵了,他们可能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孩子只是被“说了一下”就有如此强烈的反应。

我的这场突如其来的”哭“, 在接下来的两年里,为我带来的就是数学老师反复无休地找茬,把我的哭当成一种表演来欣赏,成为他教学过程中的一种独特的乐趣。数学课也成为我最恐惧的课,每次提心吊胆,生怕一个走神或一道错题就被老师持续不停地骂到哭。数学成绩下滑成了不争的事实,单科分数竟然开始不及格,那个小升初数学考100分的我,初一参加数学竞赛的我,消失了。

上了高中,我有种逃离魔窟的庆幸,希望遇到新的老师,我的数学成绩就会上去。然而并没有。谁都想象不到,我高三是怎样以数学不及格的成绩还能保持在总分全班前三名的。老师们说我考不上大学,因为数学会拖后腿,但是我考上了。虽然不是清华北大。

很长时间里,我都怨恨过这个数学老师。这些遭遇对我来说不仅痛苦,更让我自卑,和愤怒。我不明白为什么他总要说我,更不明白为什么我一说就哭。是他讲的话很难听?我已经记不清了;是我旁边的同学偷偷拽拽我的衣角安慰我?这让我哭得更厉害了;是我埋怨自己无能?为什么不能做到无可挑剔让他无话可说。我的内心os大概是:我是个好学生,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我不应该转学,如果不转学就不会发生这些;我是不是应该自杀,这样我死了他是不是就会内疚或者被责罚?但我死了,我爸妈岂不是很伤心......每次总会这样,越想越多,也就越哭越伤心。

但我现在明白了。那个爱哭的我,只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女孩,换了新的环境会有不适应,遇到问题不知道如何去解决,对自我的认知不够客观,沉浸在内心世界里看不到周围。当我回过头看,我把镜头从自己身上切到了身边每个人,我看到了其他也被数学老师教训过的孩子,他们可能也和我一样内心痛苦,只是没有哭;我看到了我的父母,他们在家听我诉说时一定很心疼但却无力去改变什么;我看到了我的数学老师,我很想知道为什么他会这样对待他的学生。我看到了每一个人的挣扎和无奈,那些成长过程中的伤口。

谁不是一边舔着伤口,一边前行呢?

面对校园霸凌,我们都要说不。对少年时期的每个孩子,都应该格外关注,帮助他们顺利过渡。教孩子,不要成为施暴者,包括语言上的冷暴力; 而遇到欺凌时,要懂得保护自己和寻求帮助。这些说起来很容易,但其实没那么简单。

生活的残酷真相就是,这是一个不平等的世界,恃强凌弱是生存法则之一。校园不过是成人社会的投射或预演而已。我爸爸转业时是正团级干部,是个受人尊敬的医生,但他去了新单位,没有人知道。随着他开始渐渐有了口碑,找他看病的人越来越多,我听到了别人对我说数学老师背后有夸过我,不管真的假的,可我那时已经毕业了!没有用了好吗……

出生后,我从小山沟到小县城,从省会城市到大都市。工作后,从小公司到大公司,从普通员工到管理者。每个转折期,都伴随着各种阵痛。放弃你所有的积淀,一切从头开始。没有人认识过去的你,他们只会通过你当下的表现来审视和评价你。你没有任何好抱怨和解释的,想要赢得尊重只能努力,面对不公只能隐忍,取得成绩只能靠持之以恒。半夜里一个人崩溃大哭的时候并不是没有过,但成年人和孩子的不同是必须得把眼泪藏起来。并不是长大了,就不会再遇到别人对你恶意的或无意的中伤。那个数学课堂上哭泣的小女孩,时常还会闯入到我的梦里。而我会抱住她,告诉她,你很努力,这些不是你的错。

当我可以给自己力量时,才是真的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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